於錦連城而言，一直偽裝得挺好，但骨子裡還是有些許的軟弱，總是錦連城知道自身這一缺點，也很難改掉。

喜歡男子，卻因為太後的壓力還是有了眾多子嗣，奇怪的是，只有三皇子錦江綏是有靈力的，其他的都與常人無異。

而錦連城自己，也是自小知道有靈力之後，便暗自去練習，就連太後也不曾知曉，除了偶爾防身。

知道當今聖上有靈力的，幾乎都是死人了，錦連城有殺人的能力，也就有將人魂飛魄散的能力，讓那些知道秘密的人不再存活於這個世上。

眼前這個人，卻是錦連城無法傷及絲毫的，皇帝做的如此窩囊，是本不該的，但自幼被灌注了那些思想，怎麼都會有顧慮。

「你們兩個，來此地，並不是為了朕吧，有什麼要求便說吧，朕打不過你們。」

錦連城毫不在意地坐在了塌上，拿了一杯美酒，慢悠悠地往嘴裡倒，這麼安穩喝酒的原因無他，就是認為，既然有求於人，就不會威脅他這個看似還算手無縛雞之力的帝王。

事實上沐雲毅也懶得與帝王打架，那宮外圍來的一群人是真的很麻煩。

「那請問陛下，前些日子護送陛下的修士，現在在何處？」

沂沉立刻說明了意圖，卻引來了帝王疑惑的神情。

「說來也是好笑，這個修士不請自來，還非要在皇宮內呆上一陣子，此刻應該還窩在那地方吧。」

錦連城滿不在意地說道，卻在暗自打量沂沉的神情，讓人失望的是，沂沉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往外看了一眼。

深夜的皇宮依舊燈火通明，錦連城想，他的那幾個紈絝皇子是不是又找了一些美人，因為錦連城從不管他們，雖說有盡一些做父皇的責任，安排書法和武功的課程，但那些孽子，若是不想學，學不進，錦連城也不打算逼他們。

這天下，畢竟是修士的天下，即便那些人是皇子，卻終歸是沒有靈力的普通人，受人保護，仰仗他人的鼻息，還不如錦連城坐實了這廢物陛下的稱號，活的還比較安生。

外界的評論，錦連城從來都沒放在心上過，人都是貪生怕死的，很少人敢在錦連城面前當面說他的不足。

而錦連城讓人無法挑剔的原因就是天下確實在錦連城那不怎麼細緻的治理下，風平浪靜，鬧事的都在同一個國家，且鬧事的也都是修士。

錦連城未嘗不想把沂沉留下來，那外界傳的，當今聖上喜好男色不假，對沂沉動了情，也不假，只是沂沉絕不像他看上去的那麼人畜無害。

畢竟跟了一個靈力超高的護衛，讓人很難相信那是沒有能力的普通人。

修士的世界真的非常豐富，所以錦連城的防備心非常之重。

錦連城出神許久，回過神來，就看見兩個陌生人正盯著自己。

又或者說是，他的身後，錦連城想動身，卻完全動彈不得，餘光什麼都看不見。

沂沉凝重的表情，沐雲毅拔劍的姿勢，都說明了，錦連城身後一定有什麼東西。

幾乎就是一剎那，沐雲毅的劍就刺到了錦連城身後，劍鋒沒入肉體的聲音讓錦連城頭皮發麻。

然後一個人就倒在了地上，穿著一身黑衣，正是之前的那個修士。

「他應該已經身受重傷，不然不會這麼遲鈍。」

沐雲毅看了看染血的劍身，慢慢擦幹凈，再將劍收入劍鞘。

「我絕對不會認同這樣的兄長。」

沂沉卻沒聽沐雲毅的話，只是上前扯掉了那修士臉上的黑布。

真面目終於露了出來，卻看見了一張，很是熟悉的臉龐。

「白海森？」

沐雲毅驚訝地說出來，引來了沂沉以及那個皇帝的側目。

「白海森是誰？雲毅，我可從未聽你說過。」

沂沉疑惑的臉龐，讓沐雲毅感到有些無力。

這種感覺就像是，只有自己一個，是進入下一個世界不會格式化的玩家，其他人到了下個世界多多少少都會變得有些雞肋。

白海森，第一個世界裡，白逸晨的哥哥，怎麼，竟然跟到這個世界了嗎？

「他可能，真的是我兄長吧。」

沐雲毅有些痛苦地抱住了腦袋，這不是演戲，而是真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想起來一般，而那個記憶，是沐雲毅不想回憶起來的事情。

沒什麼好記起來的，不需要記起來，沐雲毅這麼想著，很認真地催眠自己。

也沒注意到「白海森」已然醒來。

沂沉輕輕地將沐雲毅攬入懷中，用不算寬大的肩膀將他穩穩地圈住。

接著，原本應該昏迷的人，將沐雲毅的劍，狠狠地抽了出來。

迅速刺入沂沉的後背，正中心臟。

沐雲毅感覺有濕潤的液體滴在了臉上，強撐著鑽心疼痛的腦袋，睜開了眼，卻發現這那是什麼液體，分明就是沂沉的血液。

原本撫摸在沐雲毅額頭上的手掌，直直地落了下去，沂沉眼裡帶著不可言說的哀傷。

「對不……起，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沂沉在說話的過程中，嘴裡不停冒出的鮮血，染紅了沐雲毅的雙眼，隨後沂沉就那麼倒了下去，雪白的衣衫被染透了紅色。

沐雲毅搖搖晃晃地站起，眼前因為頭痛出現了重影，卻還是讓沂沉的劍出現了，主人的死亡顯然讓劍靈非常憤怒，不用沐雲毅驅使，就已經扎在了「白海森」的正胸口。

可沐雲毅滔天的怒意由誰來平息呢？

沐雲毅趕忙念出聚集魂魄的口訣，卻沒有絲毫用處，只能由著沂沉的遺體逐漸變僵硬。

就在這時，佑斯念趕到了門外，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一番景象，卻也抿了抿嘴唇，眼神是顯而易見的可惜。

「你的師尊本就命不久矣，又被你那充滿劍氣的劍身，灼傷了身體，同時也灼傷了魂魄，沂沉的魂魄，應該是無法聚集起來了。」

佑斯念搖了搖頭，再看了一眼那渾身漆黑的修士，心道這便是逼死沂沉的最後一個人物吧。

天下的賢能之士本就不多，如今又少了一個，修世界可當真是逐漸走向毀滅了。

「為什麼他命不久矣，明明他一直都很開心，我也一直都護著他，怎麼，老天就這麼待我嗎？就不能給我一個完整的，安穩的一生嗎？」

說著，沐雲毅像是魔怔了一般，抽出了埋沒在沂沉身體中的白痕劍，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白痕劍卻被一個紅色的影子給狠狠彈開了，沐雲毅望了一眼，發現那紅色的影子，是一把劍。

主角的另一個佩劍：灼華。

「原來這東西遲遲不肯認朕為主，原來是因為，這把劍的歸屬另有其人啊。」

見過許多血腥場面的皇帝不為所動，平靜的話語，眼神卻是對著佑斯念的。

佑斯念尊敬地行了一個禮，轉而看向那把通體紅光的劍身。

如果佑斯念沒有猜錯，那便是歷代為帝王所用的灼華劍，能殺人於無形，亦能認主和隱蔽。

這把劍生性暴戾，歷代帝王只有在出征的時候才會使用，儘管他們都是普通人，因為這把劍，也能變得所向披靡。

佑斯念心道，是因為當今的帝王，太過喜歡安生的生活了嗎，讓這把劍選擇了怒意無法遮蔽的沐雲毅嗎？

「白海森」還在掙扎，沐雲毅皺緊眉頭，仔細地看了一眼那兩處劍傷的地方，發現根本就沒有血液，只是疼痛讓「白海森」昏迷而已。

「竟然是半木偶半人體！」

錦連城此時的語調提升了一倍，這種秘法只是在很古老的書籍上看過，本以為是天方夜譚，現在卻看到了實打實的東西。

也只能稱之為東西了，人體腐朽潰爛的地方無法繼續使用，便只能用其他東西代替，用永不腐爛的木材去填補，那一塊地方變可以變得堅硬。

卻因為活著，還是會感受到痛苦。

「我管他是木偶還是修士，必須得死。」

沐雲毅面無表情地拿起灼華劍，抵在了「白海森」的脖子上。

停留的原因不是沐雲毅不想讓他死，而是在想，應該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讓一個修士生不如死。

「告訴我，怎麼才能讓他再次醒來？」

直覺告訴沐雲毅，既然「白海森」可以把自己變成半木偶半人，那麼他絕對知道如何將打碎的魂魄重新凝聚起來。

也只能相信這個人了，沐雲毅的目光一閃，再將灼華逼得近了一點。

「看著這麼傷心的你，也足夠了，我腰間的錦囊，便可將你心愛之人的魂魄聚集起來，沐雲毅，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白海森？」

「沒想到你還記得啊，這便足夠了。」

說著，白海森便永久地閉上了眼睛。

「這半木偶半人，魂魄早就應該飛回湮滅了，撐到如今，怕是靠著某種信念吧。」

錦連城理所當然道，但沐雲毅全然沒有注意他的話，只是扯下了白海森腰間的錦囊。

沐雲毅再次念出口訣，果不其然，淡藍色的魂魄伴隨著微光到了錦囊之內。

卻遲遲沒有回到沂沉的身體之內。

「這錦囊固然是好東西，但破碎的魂魄就是破碎了，重新修復，固然是要花費許多時間的，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一年，亦或者是十年，就靠你的運氣了，大仇已報，恕佑斯念不再停留了。」

佑斯念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沐雲毅，給了那廢物皇帝一個眼神，兩個人便自行離開了。

從那之後，沐雲毅便將錦囊牢牢地護著，背著沂沉的屍體，花了許多名貴藥材保持身體，跋山涉水來到了一個充滿寒氣的山洞。

位置極其隱蔽，是沐雲毅向帝王要的地圖，據說是百年以前，帝王保存屍骨的地方，現在裡面卻沒有一具屍體了。

「閣下自求多福吧。」

這是錦連城給沐雲毅的最後一句話。

也確實是自求多福了，沐雲毅這麼想著，這寒冰山洞內冰冷刺骨，若不是一直用靈力保持身體的溫暖，普通人早就死了。

只是沐雲毅也不想把沂沉單獨留在這，體力有些不支，憶起沂沉生前，就已經開始辟穀了，看自己食量過大，所以沒有像要求其他弟子那般要求自己。

現在卻是個麻煩了，不會辟穀就會餓，但現在又沒有任何食物。

沐雲毅只能用靈力製作成了一個屏障，將沐雲毅徹底隱在山洞之中。

沂沉胸口的劍傷損耗了沐雲毅的許多靈力，此時的能力大大下降，只能靠時間來恢復。

山下找了許多地方，沒有看到任何的生物存在，靠著記憶尋找了一些可以食用的菜葉，熟了之後吃進去，沒有鹽或者其他調料，所以真的非常難吃，但總比沒得吃要好上許多。

白海森被葬在了某個不知名的山腳下，沐雲毅給他用一塊木板立了個無字碑，也算是無字門派的做法。

在無字門派中的人，不管生平有多麼驚世駭俗，死了之後立的依舊是無字碑，不過是看製作墓碑的材質罷了。

說來，沂沉的一生都是圍著沐雲毅在轉，沐雲毅也終於搞懂了沂沉為何「命不久矣」，怕是當年，將沐雲毅救起的時候，動用了真氣吧。

靈力只能修補身體，卻不能延長生命，沐雲毅就奇怪為什麼這一世他活的一場安穩，就算是很久沒有吃東西，也神采奕奕，這一切的基礎，原來是在別人的壽命上完成的。

第一次遇見那個人，那個還是敬白沉的人，就喜歡為他自顧自的付出，沒想到已經到了現在，還是這種性子，不顧性命。

可是沂沉啊，你可知道，這個叫沐雲毅的人，只有你才能完完整整地活下去，才能變得開心，才能變得無憂無慮。

沐雲毅將全身冰涼的沂沉摟入懷中，好像這般，就可以讓沂沉的身體變得暖和一般。

固執到偏執。

其實啊，沐雲毅很少在遊戲裡面花那麼多的心思，一開始也不認為自己找到戀人之後，會有多麼大的情緒波動。

現在看來，那個時候的沐雲毅，不過是沒能了解一個情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