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當中，沂沉從未留過弟子入榻，除了當時師尊撿到沐雲毅的時候，不顧同門其他師長的反對，就那麼把沐雲毅給撿回來了。

當時沂沉還不如現在沉熟穩重，頗有年輕氣盛的勢頭，又是剛剛當上門派的師尊，冷哼一聲就沒理那些人了，結果到後來沒被少排擠。

只是那些排擠的人都被沂沉給打敗了，到了現在，可以稱之為是臣服，因為沒人會在強大的實力之前硬碰硬，強者為尊，這本是自古以來恆古不變的道理。

後來沐雲毅如願以償地安全長大了，沂沉原以為，可能沐雲毅一輩子都不會離開門派，更不會碰到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沒有料到的事情就是，沐雲毅竟然這麼貪玩，但卻從不結伴同行，活得很自在，也很孤獨。

除了親近沂沉師尊，幾乎不見沐雲毅與其他師兄弟來往或者切磋，那些正式的比試除外，算得上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了。

其實沂沉迄今為止都不清楚當時沐雲毅為何突然和自己說，他已經長大了，不需要依靠了。

明明活的那麼孤獨，那麼沂沉作為一個師尊，難道還沒有資格給徒弟溫暖和關懷嗎？

沂沉狠狠地按了按自己的腦袋，內心不免有些煩躁，卻不像沐雲毅那般，喜歡偷偷跑出去喝酒。

所以沂沉自己的煩惱都是自己靜下心來解決的，就好比現在，那個徒弟就躺在旁邊。

但一說話就容易露餡，因為人一旦說話就會顯露出情緒，沂沉可不想讓比自己小那麼多的徒弟看出自己內心所想。

正考慮怎麼轉身會不吵到沐雲毅，卻突然被摟住了。

沂沉猛地全身一僵，徹底放棄了轉身的念頭，若是一轉身就看到沐雲毅的那張臉，恐怕自己會緊張到瘋吧。

「別動了，好好睡。」

沐雲毅很正經地和沂沉說道，彷彿那搭在腰間的手不是自己的一般。

沐雲毅以為自己會一夜無眠的，但可能是他想錯了，那人身上的味道很讓人安心。

也許門派之內有奇異的香料吧，沐雲毅入睡之前便這麼想著。

竟是一夜無夢，沂沉在懷中也真的沒有再動過。

一早醒來，身邊人已經不見，這使沐雲毅有些惶恐，轉瞬看到沂沉在穿戴衣服，便很快地安定下來。

但又變得臉紅了，因為沐雲毅可從沒想過這人穿古裝的樣子，連那麼簡單的一套白色中衣，都可以穿的那麼超凡脫俗。

嗯，雖然這個人貌似什麼風格都很適合，但這個風格，是最為適合的，當然，被他沐雲毅扒下來有點麻煩而已。

沂沉像是發覺到了什麼事情，猛地回頭，看見沐雲毅一瞬不移的眼神，雖然依舊沒有什麼表情，沐雲毅卻覺得他在生氣。

很自覺地不去看，默默地給自己穿衣服，然後始終背對著。

等自己穿戴完畢，沐雲毅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然後費力地將髮帶慢慢纏上，結果還是失敗了，瞥見昨晚忘記取下的發簪，沐雲毅覺得照顧好自己還有很長一段路程。

不知道之前的「沐雲毅」是怎麼完成的，對於之前一直都是短髮的他來說，順手一抓就可以完成的事情，怎麼可能打理好長發嘛。

沐雲毅自顧自地又嚐試了，結果手都弄酸了。

沂沉看了沐雲毅掙扎的全過程，連衣服也沒穿好，順序也錯了，彷彿這小子又回到了那個夜晚之前，幼稚的勁也一如既往。

走到沐雲毅的背後，輕輕帶開他努力的雙手，慢慢地幫他束髮，再示意對方站起來，把那糟亂的衣服一件件脫掉。

目光觸及到對方赤裸的上身，不算誇張的肌肉卻迸發著不容忽視的力量，這是門派之內最強的弟子，沂沉的眼神微微一暗，用手指輕輕滑過沐雲毅的胸膛，惹來了對方的輕抖。

成天跟在身後的那個小小的人兒，如今已經比他還要高，相信在不遠的未來，這個人會變得比自己更加強大吧。

會不會遇到一個溫柔的女子，與那女子瞬間墜入愛河，舉行完美地丹砂宴，互相交換美酒，然後沂沉這個作為師父的人，不得不去祝福，也不得不去祝他們白頭偕老。

為什麼，他要說「不得不」？

難道，內心其實不想自己的徒弟變得福祉嗎？

不是的，只是，為什麼從小費盡心力的人，最終要跟別人走。

絕對不行，沂沉如此想著，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停了下來，就站在原地發怔，又在下一刻發現了自己的失禮，繼續幫沐雲毅穿衣服，但動作明顯變得不如之前沉穩了。

沐雲毅卻想的是另外一件事了，因為啊，他認為，眼前這一副景象，就像是兩人已經相識許久，夜夜都同床共枕一般。

還沉浸在幻想之中的沐雲毅，壓根沒發現自己的師尊已經離開了。

接著有一些師兄弟衝進來，都是一些沐雲毅還算熟悉的面孔。

「昨晚你和師尊一起睡啦？師尊可從沒有留任何人過夜，你這小子是沾了多大光啊。」

其中一個師弟開口道，言語裡面卻不是艷羨，而是嘲諷。

「你可不要玷污我們的師尊，他可是我們師尊裡面，唯一好看的。」

這是一個師兄說的，貌似也對師尊有那種感情。

「師尊為什麼會答應你？」

一個一直沉默的師弟，終於問出了點，以往和沐雲毅關係不錯，卻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與他疏遠了。

「從那天你屁顛屁顛地跑到師尊的房間，我就覺得你沐雲毅絕對有問題。」

難得門派之內也有女子啊，只可惜一點都不像她外表那般可愛，明顯的嫉妒。

沒想到這門派裡面，碎嘴的那麼多啊，沐雲毅不禁咂舌，半響都沒有回他們的話。

「怎麼，被我說對了，師尊那般對你好，甚至從小將你扶養大，沒想到你卻對他抱有那樣齷齪的心思，你簡直不配呆在無字門派裡面。」

那名女師妹越說越激動，後來還開始扯一些大義雲雲，然而沐雲毅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內心縱然憤怒。

當務之急卻是趕快找到沂沉，卻不想剛剛走出一步，就被那個師妹的劍硬生生地逼回來。

「如果你將白痕交由師妹，我們將不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若不願，那就休怪師兄狠心了。」

這個男人看向沐雲毅的眼神滿是狠辣，看向師妹的眼光卻是一片柔和。

沐雲毅覺得這個世界的人，可能三觀都有點問題吧，不然為什麼他們男女之間的感情可以，怎麼他和師尊就不行了。

記得也有一個門規吧，容不下門派之內的戀情，被發現就會被逐出師門，不再承認兩個弟子。

這雙標可能有點厲害，不過就這幾個人，也沒什麼能讓沐雲毅顧忌的，只是門派之內禁止內鬥，若讓沂沉知道了，恐怕又會讓他失望了。

眼下卻管不了那麼多了，他沐雲毅在這個門派裡面，除了那個名為沂沉的人給予過他溫暖，其他人何嘗不是冷嘲熱諷。

沂沉不在的時候，沐雲毅從沒吃過一頓飽飯，甚至一些身為師長的人，不願讓沐雲毅和其他弟子一同練習。

是他沐雲毅不想練習其他的東西嗎？

當然不是，沐雲毅天生好學，對許多東西都好奇，但在屢次被拒之後，卻更加明確了自己所需所求。

需要的東西去學就罷，不需要的東西，不學也罷。

他沐雲毅向來獨來獨往，缺了誰也並不是會活不下去。

只是如若失了沂沉，那麼這一生，都將過的非常不痛快。

「呵，就憑她這低等的靈力，拙劣的體質，恐怕拿到劍身，就會被劍氣所灼傷吧，原來師兄弟們已經無知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沐雲毅慢慢抽出自己的白痕劍體。

「這柄劍，早就已經認主了啊，你們，拿得走嗎？」

沐雲毅輕蔑地笑著，彷彿這些人都是螻蟻。

也確實，比起沐雲毅的能力，這些人確實跟螻蟻沒有什麼區別。

「我可不知，原來無字門派的門檻有這麼低，什麼髒東西都可以進來，什麼髒東西都可以口口聲聲找同門師兄奪劍。」

沐雲毅默默地闡述事實。

瞬間，這些所謂的師兄弟，便跟吃了蒼蠅一樣，表情扭曲得嚇人。

「你們一個一個，真的是君子嗎？打著正義的旗號，來威脅他人，戴著偽善的面具，帶來的卻是與關懷相反的東西嗎？」

沐雲毅笑著，眼神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雲毅！怎麼還在這裡？為師已經候你多時了。」

沂沉上前解圍，這些弟子，以往在他面前不知道有多乖巧，卻不想，人真的是不可貌相的，如若不是他聽見爭吵聲，恐怕會一直被蒙在鼓裡。

連他最心愛的弟子是怎麼被逼走的都不知道。

「師尊……我這就來。」

沐雲毅瞬間收回眼中的戾氣，乖順地走到沂沉身後。

「師尊！離這個怪物遠一點，他遲早會傷害你的。」

那名女子著急地喊著，聲音卻是明顯地嫉妒，雙手緊緊握住，不管昨夜剛整理好的修長指甲陷入肉中。

「我沂沉的弟子，不必他人來指指點點。」

沂沉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未回頭，可見他根本就沒有把這個女生的話放在心上。

「師尊……」

另一個人還想說什麼，卻看見走遠的沂沉，咬緊嘴唇並未繼續。

「以後為師帶你去門派之外訓練，你不必再受那些委屈。」

沂沉將沐雲毅帶到遠處，極為認真地對沐雲毅說道。

怪他太不細心，不想這無字門派早就不是當初的無字門派了，裡面的人都變了許多。

連他自己，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因為，他在聽到那個人說，沐雲毅是心悅他的時候，內心竟然沒有絲毫地厭惡，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地開心。

「師尊去哪裡，我便去哪裡。」

沐雲毅說完這句話，便爽朗地笑了，他生怕這個師尊對自己責罰，卻不想沂沉明明就是在任何不起眼的地方，狠狠地偏向自己。

這溫馨的一刻被一聲鬼類的嚎叫給打擾，沂沉立刻看向佑斯念被關押的劍閣，疾步如飛地用靈力前去。

沐雲毅緊接著跟上。

到了劍閣之內，卻發現裡面沒有絲毫被破壞的跡象，只是佑斯念的肩膀，卻被人狠狠地插了一劍，正異常無辜地看著沐雲毅，僵硬的眼眶紅著，卻流不出眼淚。

鬼類是感受不到疼痛的，卻在為了又破損的身體感到悲哀。

「可知傷你之人是誰？」

沂沉冷聲問道，這劍氣，明顯就不是門派里的人，這門派並非任何人都可以進來的，若是被其他人闖入。

這代表著門派將有很大的危機了，所有人必須立即進入備戰狀態。

「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面容被模糊住了，但不是之前控制我的那個活人。」

佑斯念努力回憶著。

「我在他身上，感覺不到絲毫的生氣。」

此話一出，令沐雲毅和沂沉都沉默了。

這是第二個鬼類闖入門派，做出此事的人，極有可能是沐雲毅那個莫名其妙的哥哥。

「我暫且將你放開，你隨我與雲毅下山，誓死要找到那個兇手。」

「好，但麻煩這位氣質不凡的仙人，能否幫我補好身體……」

「我來幫你補。」

這鬼類明擺著要吃豆腐，沐雲毅可沒忘了上次沂沉幫他縫補的時候，這傢伙一直沒移開的眼神。

簡直都要把沂沉給盯穿了。

「呃……」

佑斯念被沐雲毅冷冽的氣質嚇得一縮，想他佑斯念在家族之中呼風喚雨，靈力也了得，在這個人面前，卻算不上是什麼了。

只可惜啊，這樣一個極品，屬於另一個人了。

佑斯念其實在生前是個紈絝子弟，留下的風流債有不少，只是都被家中的父親用金錢給打平了，連生平描述都沒有把這些事情寫進去。

因為家醜實在不能外揚，若是讓世人知道如此龐大的家族，嫡子卻是個風流貨，被敗的名聲可不止一點。

「如此，便麻煩雲毅了，有不懂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