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冥王稍留片刻，轉眼瞧見遠處八仙桌上擱置的織錦，隨意伸手，那錦就到了他手中，還不等他看清上頭是何些內容，便一把被憫辭奪取，憫辭似乎有些震怒，喝道，「休得探取。」

冥王也不知抽了什麼風，強硬的生拉硬拽的硬是拉起憫辭的手，上面點點滴滴都是紅的黑的小點，一望便是被針扎得，任憑法力如何高強的妖精，可這一旦動了情，不也落得如此下場？冥王一陣的靜默，空氣中竟生生凝出幾分尷尬來，半晌他才道。

「你既如此放不下他，何不與他廝守這一生，省的要你日思夜想，空守這百般折磨。」

「我與他終究要有一個要按捺自己千般情絲百般愛慕，他人世不過百載，待他喝過孟婆湯自是與我再無幹系。對他對我……都百般有益。」

冥王端詳他許久，一直都覺得憫辭無情，可每每到了方箐凌的事情上，他的原則總是因為那個人而變得寬容，底線也放得愈發的低，他不知這一切到底是孽還是所謂之緣。

「你這又何苦。」

「不苦。」

真是……對這犟脾氣真的無法溝通，那織錦他可瞧好了，分明是千年蠶精結出來的冰蠶絲，若是織成衣服便可抵禦嚴寒酷熱，這東西是人間之稀品，雖說在妖界總得到的要寬廣些，但這憫辭向來自視甚高，不與別人打交道，這無端幾匹冰蠶絲都來了，還都被織成錦繡……莫說是織給他自身穿的，他向來都不會對這種東西看得上眼，唯一一種可能就是那擾亂他心緒的凡人了。

真是不知道那凡人究竟哪處好，即使不在他身畔都這樣放他於心……雖然憫辭不言，可當他這千百年來的冥王當的是假的麼！

人世悲歡離合除卻月老就數他看的最多，那些個生前不珍惜死後夜夜悲嚎的鬼魂多得是，他幽霄難道還看得少了？這憫辭啊……句句不言卻句句相思，也不知是那凡人幾世修來的福分還是這捉弄人的孽緣。

「我已查過了，落七與那吳可喻有三世福分之緣，上上輩子他們白髮偕老，同穴而葬，上輩子竟是因為落七屍身不掩而吳可喻只為他掩衣，為他埋骨的才是與他有緣之人，只是他今世動了真心與他有緣之人又因地府看管不周，竟投了個乞丐的胎，自是難以報恩。」

「這麼說來，倒是還有兩世緣分……」憫辭低聲猶如呢喃，真好啊……至少還有兩世可以尋得彼此白頭一生，他是知道那人，還要忍著忘了自己的痛楚。若他身為凡人，若他……

這千般萬般相思之意倒是嘗都不想再嘗了……

「哪兒來兩世緣分，那落七聰明的很，明白自己一旦投胎便要重新忍受這歲月，幹脆進了我地府做了名鬼差。」幽霄把命冊放到憫辭腳邊，仰頭道，「吶，你看，這吳可喻的命也到頭了，今日晚些時候便是他魂歸地府之時。」

妖有些微微的怔然，難得訝異，後來想是思念落七許久之故，幹脆也懶得管，既然那吳可喻在宮中百般思念倒不如早些去了到懶得再收這相思之苦。

「若是能在你地府中守的長相守，那也算是你冥王的一番幸事。」

懶得見他眉眼儘是相思，冥王幹脆把話挑明了說，「你若是真怕這天下，真怕這悠悠眾口，你大可去與他做一雙野鴛鴦，尋一處無人山谷，建一懸空竹屋，鋪下青石板路，從此晨鐘暮鼓，豈不快哉？」

憫辭蹙眉，冥王以為哪兒說的不對招惹他生氣了，忙用扇子抽打自己的嘴，道，「我失言我失言，青衣使莫在意。」

「不。」憫辭緩緩而笑，眉間光華綻放。

「你說得很對，唯一一點錯的，便是我與他是光明正大拜過堂的，是一對光明正大的鴛鴦。」

……冥王心內一陣靜默，懶得與這秀妻狂魔呆在一起，幹脆拿著自己的命冊落荒而逃。

憫辭望著冥王逃跑的哪個方向，輕微眨眼。

他不想再等待了，若是為他，佛魔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