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之軍隊若秋風掃落葉一般，行走之際不留半點拖泥帶水，遠處炊煙裊裊升起，這邊就已整頓好，隨時待命出發。

吳可喻也整裝好自己的心情，一身文官蟒袍，眼底投著的陰鬱要人不敢靠近。

落七背著他那把沉重的琴，笑談又止，笑看遠處青梅竹馬笑顏如花，前方佳人紅袖飄香，後處才子揚袍為意中人別簪。

多美麗的一副佳景。

只可惜遠方戰鼓擂響，半點容不得停歇了。

只盼天下亂世之時，那人終能脫得刀劍熙攘，獨得一方平安。

布鞋走進雪中，留下深深的腳印，他一人佝僂著背，肩上還壓著重重的琴，走至吳可喻身邊輒止，遠眺遠處垂條楊柳，他輕言。

「如今都快走了，還無人折柳送你，你也該死心了。」

「那是下官的事，不勞公子費心。」

雪皚皚，竟連下了幾天，才不過片刻，這鵝毛大雪就吹了他們滿頭，倒真有青絲變白髮之意。垂眼看看自己與吳可喻相隔咫尺的手……

兩人如是站著，從清晨一直站到了午後，吳府門前冷冷清清，終是沒有歸人來訪。

夜半，隊伍終於走動，在這漫漫雪途中，一方人馬走得格外吃力，某些身子骨弱的更是咳嗽無力，身子骨發軟。

落七一見便明白了，這肯定是得了風寒，風寒說實在也不是什麼大病，只是在這荒郊野嶺中，也無人家也無藥坊，眼看士兵們一天天漸漸消垂下去的士氣和臉頰，吳可喻和落七終是商量了個對策。

「我知有一草藥，只長於山間，可治百病，唯獨它生長之處毒蛇盤桓，只恐難以採摘。」

「再難採摘也無辦法，如今士氣大跌，便是要他們上陣也如同死馬一般，談何鬥爭？」

「……行。你在這守著。」

「哎……」

「……」落七不言，從皺起眉頭裡看出些些不滿。

「你……就一個人去？那處地方兇險至極，不如我陪你——」

話還未落，便被一口否決。落七溫柔眉眼依舊，只是不再溫和，帶上一絲利落的情絲。

「我識得那草藥，你可識得？你還是在這兒照看士兵病況如何，省得……還要麻煩我護你。」

還不許吳可喻反應過來，落七牽過一匹戰馬，利落翻身而上，北風盈他滿袖，空氣中竟有絲絲梨園冷香，遠看落七歸去，如一口氣哽咽在喉，似惆悵難解。

那些士兵們個個也能吃苦，即使身負重病，也能陪著普通士兵一起吃穿用度，吳可喻此生沒服過誰，也知這次惡戰難打，把那些病將們都請進了營帳，自己留在雪地里和那些正常將士們圍成一團烤著篝火，一面聽著領將分析前方形式，心裡一邊擔心著落七的安危。

他說，那草藥生長之處毒蛇環繞，他想陪他去他卻又不肯……若真出了什麼事，莫說朝堂震怒，單是自己，怕也會是良心不安。

心一下一下的跳動，如同戰鼓被擂響，擊打著他最不喜歡的心事。

寂靜的夜裡，遠方戰馬馳箭而奔的聲音顯得格外空曠，將士們警覺的拿起手邊的弓弩，吳可喻心一喜，揮手令退了攻擊的準備，靜靜嗅著空中的氣味。

泠泠香味越來越近……

是了，是他回來了！

吳可喻從未有如此喜悅過，直至戰馬奔至他面前，馬上人拉緊韁繩，戰馬一聲嘶鳴，他才恍然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