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趁著月色如霜，方公子和吳可喻一路互相扶持，對著浩瀚明月頌詠幾首荒唐，直把自己所受苦楚全部道盡才好，而他不知道的是，後頭一直有人默默窺視，把他這副樣子全記下來潛進宮裡全告訴了捂著面紗的那人。

夜裡霜色如秋，有人披了一身月華，如仙人之姿，那座高塔，倒正如困囚了那人一般，可偏偏他極噁心機，卻又不得不當了這眾人羨艷的權臣。知道方箐凌對著明月頌詩詠詞，又不由得輕笑。看著那人悲春傷秋他卻絲毫無法，盼著他能知難而退，哪知他性子那麼倔，寧可屈就自己也不願離開。

有時候，真想卸了這一副虛偽的皮囊，找著那人去道盡平生情思，他那日窺見那落魄太子，雖孤寂卻不流離，從不像自己位高權重，至終不過百世孤獨。

那太子……瞥見他腕中系條紅線，此生便是等死都得等來他一世良人，他有時真在思忖要不要他也去綁條紅線，一線系於己腕，另一端……

另一端便在自己意中人手中，相伴至老，舉案齊眉。

這想法至末也只能被自己扼殺，倘真那麼簡單，他定要拿著紅線死死綁住他和自己，綁成蠶蛹才好。

他定不知自己嘴角扯出的笑有多落寞，像極奈何橋黃泉路上那些留戀世間貪圖溫存的遊魂，愛極那人明眸一笑，卻因著自己身份生生桎梏。

真到了京考那日，方公子與吳可喻站在考場外，廣袖翻轉，眉宇間倒真有幾分少年得志之感。

相視一笑，各自點頭踏進了考場。所說未進前還有幾絲顧慮，只消這一腳，踏進的就是人生乾坤，可再由不得他做主。

偌大的肅靜的考場，主位卻只坐著一人，那人卻還在閉目沉思，除他之外，再看副位，竟是一人都無！

方公子心中的花花腸子開始糾結，他有，也不代表其他人沒有，除卻那些自詡君子聖人之外，基本都已盤算好該當如何使些小手段……

坐在主位上的人終於睜了眼，攤過點名冊，目光一排一排審視，雖然沒有直視他們之中任何一人，每人背後卻都觸骨生寒，彷彿三魂七魄都被人抽取探查了一般。實在令人……恐怖。

直至終於探看到他想看的那一行，不再往下看，嘴畔一彎，指著離自己最近的考座，低沉道。

「方箐凌。」

果然……方公子心中怨憤，卻又實在無奈，已經縮小自己的存在餘地，奈何這狗國師卻絲毫不肯放過。

木訥的道了一聲「是」，方箐凌明顯的能感覺那狗國師的心情瞬時好了不少。

「你坐哪兒，其他人除卻方箐凌後一排座不能坐之外，隨意。」

看吧看吧，他方箐凌肯定得罪了這狗國師，這麼多人就只針對他。回頭看看吳可喻，卻見吳公子無可奈何的一攤手，已示自己也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