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蝶衣愛段小樓，一如當年的虞姬，深深愛著楚霸王。

在蝶衣心中，段小樓就是他的霸王，然傾盡一生痴情，卻換不來那人半刻側目。

效仿虞姬自刎於霸王面前，蝶衣含笑，結束了這場永不可能的愛戀。

之後，那人的一切，再不與他相關。

「蝶衣，蝶衣……」睡夢中，有人一聲又一聲叫他的名字，是誰呢？他想，莫不是小樓？

眼皮似有萬斤重，怎麼也睜不開，耳邊卻傳來說話聲。

「大夫，他怎麼樣？」中氣十足的聲音問道，依稀是個中年男子，說話急切，該是小樓那樣的莽漢吧？

床上的人嘴角輕揚起一個不經意的弧度。

「唉，幸虧大王解救及時，虞公子已無大礙，只是……」一個蒼老的聲音有些遲疑。

中年男子忙問：「只是什麼？」

「只是公子的臉被大王投擲的酒杯所傷，難以復原！」老軍醫無奈的搖了搖頭，可惜了虞公子那樣傾世的姿容。

整個大軍中，誰不知道大王對虞公子情有獨鍾？他們只道是虞公子生了一副好皮囊，才能多年恩寵不衰，可如今，這副好皮囊卻被大王親手毀了。

「唉！」老軍醫提著藥箱，幹瘦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只是他沒有看見，聽到他那句話後的項羽，卻莫名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只是傷了臉，並沒有性命之憂！天知道當他看見蝶衣持劍自刎時，心裡有多害怕，整個人都快嚇木了，只覺得胸腔里一顆心，差點就要跳出嗓子眼似的！

幸虧多年行軍，反應迅疾，當即擲出手中酒杯，打落蝶衣的劍，這才救下他性命！

想到昨晚一幕，項羽仍心有餘悸，放輕步伐，坐到了床邊，執起床上人兒的手，他低聲呢喃：「蝶衣，蝶衣，你怎麼這麼想不開？……」

還想再說，卻又怕吵到蝶衣，他只好在心裡責怪道：我都還沒死，你急什麼？就是要死，也該我走前頭開路才是！

反覆摩挲著蝶衣的手，項羽驚覺，這人的手怎麼如此冰涼？好像生機全無似的！心臟驟然漏跳了一拍，他顫巍巍的伸出二指放到蝶衣人中處，仔細審了審，直感覺到了那微弱的鼻息，才又重新放鬆下來。

蝶衣啊蝶衣，你可真是想要嚇死我啊？項羽後怕的撫摸著蝶衣頸上纏著紗布的傷口，心裡祈禱著快點好起來！

幾天下來連遭打擊，先是被困，兵士糧草俱所剩不多，後又聞聽得四面楚歌，想是劉邦已盡得楚地，這才剛飲酒感慨，他的蝶衣卻又要「自刎君前」，棄他而去……

一番折騰，竟讓這自詡「力拔山兮氣蓋世」的一代霸王都流露出英雄氣短、時不利我的哀嘆，鬢生白髮，奈若何如？

項羽垂下曾經不可一世高昂的頭顱，悲痛萬分，可憐啊可憐，可憐蝶衣，跟了我大半輩子，卻沒討到一丁點兒好，如今，連性命也要搭進去！

眼眶裡驀地湧出淚水，啪嗒，滴在了蝶衣的手背，如斯滾燙，彷彿要在其手上灼出一個血淋淋的洞來，蝶衣不滿的皺了皺眉。

睫毛輕顫，床上的人兒終於睜開了眼，項羽欣喜若狂，一疊聲喚道「蝶衣，蝶衣」。

蝶衣緩緩轉動眼珠看向說話之人，劍眉星目，古銅色的肌膚，一張歷經滄桑的剛毅的臉，就那樣猝不及防撞進了他的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