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男人？周姜聽沈凝悅絮絮叨叨地說著以前，說著現在，說著她和林持在一起的時候，說著她和前夫的國外生活。他沒有打斷她，他也知道，林持這樣的選擇其實任何一個女人都不能接受，但是他也很清楚，男人就是這樣的，既然一刀兩斷了，就不會再有回頭的機會，畢竟電視劇就是電視劇，小說就是小說。現實里會回頭的男人，也給不了任何女人安全感，因為如果是女人後悔，那就代表要被動一輩子。如果男人後悔，那麼女人或許要一輩子都防著他再次為了別的事情放棄自己。這樣的愛情，換成周姜，他是敬而遠之的。

而那邊，因為蘇淮打來電話，說晚上同學一起過生日，所以就不回來吃飯了，一頓飯就變成了林持和蘇亦偕兩個人吃。林持幫他點了幾個口味偏甜味道又好的菜，自己就一邊陪他吃，一邊看著他。

蘇亦偕從最開始一個勁勸他也多吃點，到後面，感覺林持看自己的目光有點像一隻狐狸在看一隻老母雞，他忍不住有點難受。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林持最先打破沉默，說：「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蘇亦偕吃得挺歡的，他發現林持今天點的菜都按照他的口味，一拿筷子就完全把持不住。

「上次看你因為小鬼的事情氣的不輕。」林持斟酌著開口，「你真的排斥同性？」

蘇亦偕臉一紅，他腦子裡第一個想起的就是遊戲里的縱橫無雙和赤影斬魄，當赤影斬魄的遊戲人物和林持重疊起來的時候，他才驚覺他和林持原來已經認識了那麼久，已經可以這樣面對面坐著，肆無忌憚的聊天，無所顧忌地問對方想問的問題，他聽林持這麼問，沒有怪異的感覺，只是在想林持為什麼會問這個，「不排斥，愛情的任何形式存在即合理。」

林持一聽，就知道這是自己上一個稿子里翻譯出來的，原句其實不是這樣譯的，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反而涵蓋了很多。他笑著說：「那就好。」

蘇亦偕低頭剝蝦，抿著嘴吭吭哧哧，林持好笑地看著他，等了一會兒，蘇亦偕才說：「你喜歡的是男人？」

「是。」林持喝了口茶，喉嚨幹澀，必須借著茶水潤一潤，也借著喝水的動作挪開目光。

蘇亦偕放下筷子，有些局促，說：「你……喜歡周姜？」

林持一口水差點嗆死過去，他放下杯子，有些費解地看著他問：「怎麼這麼覺得？」

「因為上次放煙花的時候，你們好像很親近的樣子，我是第一次見到那麼放鬆的你。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覺得如果你喜歡男人的話，那一定會選擇周姜吧，畢竟和人在一起，開心最主要。」蘇亦偕一本正經，可是心裡有個地方怪怪的，好像有什麼擰著。

「我和他是大學同學。」林持看著自己丟在煙灰缸里的煙蒂，還是因為習慣的問題一個個塞得整整齊齊。

蘇亦偕嚼著嘴裡的蝦，猶豫著開口，說：「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是誰？」

「和你在一起我也挺開心的。」林持重新拿起杯子，一本正經，手卻有點抖。

蘇亦偕的臉這下是真的紅了。他抓了抓頭，再抬頭，林持笑眯眯地說：「騙你的。」

就算是日後回憶起來，蘇亦偕也很難說清楚當時一片空白的感覺，反正他當場是抓狂了，直接拍了桌子，站起來，提升了聲音，恨不得掐死林持，咬牙切齒地問他：「這種事情可以開玩笑？！」

林持已經恢復鎮定，暗罵自己沒出息，也是單身太久，哥好歹也是當年學校泡妞一把好手，怎麼碰上個男人就開始慌。他跟著抬眼，看著蘇亦偕說：「那你不想我剛剛說的是騙你的咯？」

蘇亦偕指著他手指抖著，剛剛紅著的臉又變白，就眼眶有點紅，眼鏡遮了點，燈光打在鏡面上，眼神有些模糊。他又一屁股坐下來，看著笑眯眯的林持，忍住想一杯熱茶潑上去的衝動，說：「你，你想鬧哪樣？」

林持一字一句地說：「我也確實是騙你的，我剛剛說和你在一起很開心，是真的。我喜歡男人，或者說我喜歡你這個男人，也是真的。」

他說得速度不快，每個字都很清楚。蘇亦偕越聽頭低得越低，搞得跟要鑽到桌子下面去一樣。他不是很敢抬頭，怕一抬頭就對上林持的那雙眼。

「現實里是你可以做一個翻譯的伴侶，遊戲里你還是幫主夫人，你也挺賺的，不考慮一下？」林持看他低著頭，肩膀一抖一抖，也是有些忐忑，畢竟不是那種小腰大胸的女人，他還真的吃不準。

蘇亦偕聽他這樣說，覺得自己也是醉了。立刻抬頭，說：「為什麼我是夫人？！」

「我信不過你的身板。」林持眼神曖昧，從胸口往下移，笑著給了一個再正當不過的理由。

蘇亦偕是男人，他很清楚林持說的是什麼，流氓兩個字就在嘴邊，這才發現自己放錯了重點。他看著一桌被他多少吃掉了一點的菜色，再抬頭看林持的時候已經沒了脾氣，他說：「你確定你的性向？」

「確定。」

「可是我……不大確定。」蘇亦偕聲音很輕。

「沒關係，想結婚了就去唄。」

「公平?」

「在感情上，只有平等，沒有公平。一方得到的同時一方就在付出。」

「你就會說大道理。」

「比不講道理好，我又不是妹子。我是林老師。」

「……」

林持手腳麻利地給他把剩下的幾個蝦剝了殼丟他碗里，不記得是誰說過，愛情最好的狀態就是愛上你之前和相愛後的狀態是一樣的。他看著蘇亦偕拿筷子把蝦放嘴裡，也是很開心。

他沒打算告訴蘇亦偕，他本來想再晚一點告訴他，再等等，等一個浪漫又隆重的場合，然後鄭重其事地和他說。但是看到他很介意沈凝悅的樣子，就忍不住了。

這樣，大概也挺好的。

吃了飯，林持買單，出門的時候他靠過去，主動握住了蘇亦偕的手。手心相貼，是一種很陌生的感覺，但是蘇亦偕還記得那天林持一邊掛點滴，一邊靠著他熟睡時呼在他耳邊的氣息。

有一種這個季節里沒有的安心。

周姜送沈凝悅回家，一路聽她指路，看到一個老式居民樓的時候，沈凝悅說：「就是這裡。」

他有些吃驚，沈凝悅的出身可以算白富美那列，自己租房子也不至於那麼落魄，他扭頭看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她。

「我離婚後和家人的關係不怎麼樣，不想靠著家裡，暫時住在這。」沈凝悅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麼，笑容蒼白。一段婚姻失去的比得到的多得多。

「我是真的沒明白，你當時為什麼不留在林持身邊。」

「他沒有留過我。他今天說因為沒意義。」沈凝悅解開安全帶，靠著椅背，說：「我那時候想要的，林持給不起。我想要的不是那種相依相偎的溫暖，我的愛情要有物質保障，其實就算再來一次，我可能還是會選擇房子車子。」

「……」周姜點了根煙，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她，「凝悅。你們交往那麼多年，林持一直不是那種高富帥類型的樣子，但是當時的你如果留在他身邊，其實他也能給你那些。他和家裡的關係也不好，他爸就等他帶個老婆回家。能安穩一輩子，別人不知道，我和他那麼多年室友和基友，我很清楚，物質他不能給你太多，但是一套房子，還是給的起的。」

「你的意思是他一直沒告訴我？」

「是。」周姜聳聳肩，「那時候他不說，學校里也沒人知道，但是我和他回去過，雖然不是本地人，但是他老家你也知道不算小城市，家裡條件還是可以的。他不說，是因為他離異家庭，父母就是因為錢離婚的。」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不是不想告訴你，而是你那時候太倔，根本沒有機會。」周姜看著窗外，說：「你和林持其實都一個脾氣。他也不想讓你因為錢留下來吧。」

周姜欲言又止，還是保留了一些沒說出口，他還是想維護沈凝悅最後的一點自尊心，他沒跟她說，其實林持那時候有想說，但是誰都沒有給過他機會。他還記得那時候沈凝悅和他分手後的同學聚會上，當眾羞辱林持的樣子。

沈凝悅泄氣一樣仰起頭，什麼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