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們要剔除死者身上的毛髮，這過程需要我們特別的仔細，別小看這些無聊又繁瑣的步驟，每一個小細節都極其重要，一步都不能有差錯，知道嗎？」

程楓嘴上詢問著站在解剖台對面拿著小本子做著記錄的見習生，眼睛卻一刻也沒離開過這具躺著檯子上即將做屍檢的年輕女屍。

「啊？哦。」

小見習生江恆趕緊收回自己的目光，在本子上急急忙忙開始記錄。

江恆是個法醫專業大二的在讀生，家人想讓他提前跟著學習一下，就乘著他放假找了點關係到這進行見習。雖然才讀不久，什麼也不懂，但勝在還算好學。

程楓抬起頭看了一眼明顯心不在焉的小徒弟，放下剃刀，繼續說道：「我們一定要仔仔細細地檢查，死者有沒有表面傷痕，也就是看有沒有受過外傷。」

接著，程楓仔細檢查了女死者的口腔和牙齒，每個角落都不放過，再檢查了她的頸部，看是否有畸形和受傷史。

「這樣，可以排除她是否是因為機械性窒息而導致死亡。」

整個過程，程楓沒聽到江恆發表任何的意見和問題，一看，果不其然，這小子又在神遊天外。

程楓雙手撐著解剖台的邊緣，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這個小徒弟，戴著手套的右手食指有節奏地輕敲著檯面。

安靜的氛圍，再加上台上躺著的那位，這畫面，怎麼看怎麼滲人。

江恆低著頭，一直看著手中的筆記本，他現在根本不敢抬頭和程楓對視，不用看也能感覺到老師現在一定正盯著自己。雖然這位程老師長得好看，哪怕只是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也讓人賞心悅目，但被這麼一直盯著，任誰也會吃不消的。

「小江。」

「哈？」

程楓突然喊了他一聲，心裡咯噔一下，他知道今天第一天跟著老師上台，他的表現讓老師很不滿意。摸不準程楓是什麼意思，江恆心裡有些緊張，害怕自己再出什麼錯，惹他不高興。

「一般情況下，我們解剖的時候，是按照什麼順序進行的？」

「啊？哦......」因為緊張，江恆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把本子翻到前面幾頁。「一般，從胸腹腔。然後再顱腔。」

程楓點點頭，又繼續問道；「嗯。那切口呢？是用的什麼切口？」

江恆又翻了兩頁，找到自己之前寫的關於這個問題的筆記。「是一字劃開胸腹部，根據不同的要求，選擇不同的術式。有一字型切口，Y字型切口和T字型切口三種。」

「記得，我們這行是相當一門嚴謹的職業，稍有一點偏差，結果就會天差地別，我們的判斷，會直接影響警方的偵查和判斷，很多時候能不能抓到嫌犯，全靠我們給出的結論。」

呼......

還好過關了。

江恆終於長舒了一口氣，目光轉向解剖台，小聲說了句：「嗯......我知道了。」

「下刀要準確，注意下刀的角度，最重要的是要小心，不要傷及肋骨和臟器。」

一刀，幹凈利落地從頸下一直劃下，一瞬間，組織和臟器全都露了出來，十足的視覺衝擊力。

這過程，讓第一次親身接觸屍檢的江恆胃裡難受，一股酸水直往上冒，這和平時吃的熟肉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血淋淋的，同類的身體就這麼被切開。

江恆強壓下胃裡的不適感，許是自尊心作祟，他不想被這位好看的程老師看不起，但至少不至於留下一個壞印象。

程楓看了他一眼，很快，注意力便又轉回手上的工作，輕聲詢問道：「怎麼？難受？」

這話一出，江恆再也憋不住了，立馬轉身衝到水池邊，扯下口罩，「嘔」地一聲，吐了出來、

「嘔......嘔......」

程楓看了一眼一直在旁做記錄沒說話的助手，示意他過去看看，萬一那小孩兒吐暈在解剖間里，那就不好了。

「小子，沒事吧？」拍拍江恆的背，幫他順下這口氣，另只手將紙巾遞給他。

「沒，沒事，謝謝師兄。」

「來。喝口水。」

用紙巾將嘴擦幹凈，接過水杯，本想著灌一口下去，突然想到剛剛的場景，又停了下來，看了看師兄遞杯子過來的那隻手。

「放心，我脫了手套，洗幹凈手給你倒的。」

「......哦，謝謝師兄。」江恆對於剛剛的表現，很不好意思，為了掩飾這種尷尬，他只好乖乖的低頭喝水。

「那個......」

「有事？」程楓淡淡回了一句

「程老師，我知道做我們這行的，要見很多的案子，很多的受害者。那，有沒有讓您特別印象深刻的死者或案件啊？」江恆放下水杯，看著程楓忙碌的背影問道。

也想透過這個問題化解這尷尬的氣氛。

「有。」

「那可以給我講講嗎？」他從小好奇心就強，特別是有新奇故事聽的時候，就很興奮。

「是什麼樣的案子啊？受害者呢？」

程楓的手停了一下，但只是一瞬間，他又若無其事的開始工作，聲音仍舊如往常一般淡淡的，辨不清喜怒。

「一宗銀行搶劫案，死者......」

「被炸彈炸死。」

「炸彈？就是，電視里演的那種？」江同學顯得有些激動。也難怪，對於一個還在讀大學的孩子來說，這種事倒是新奇。

「那，是不是粉身碎骨了？」

站在一旁的助手哥哥用手肘碰了一下江恆，江恆疑惑的回頭看他，見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雖然不解，但也沒有再往下問了。

程楓把刀放在一旁，輕聲回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