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的天氣，說變就變。

上午還陽光普照，這會就烏雲密布，陰沉沉的，快要下雨的樣子。

「我來看你了。」

程楓把一束白菊放在墓前，蹲下身，手指輕撫墓碑上那張照片。

照片上的那個人，對他笑著，那麼俊朗，那麼......他喜歡。

但他的生命，他的笑，卻永遠定格在了那裡。

「生日快樂。」

「五年了，你看，多快啊！」

「有時候我在想，你一定是故意的，等到以後我來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原來的樣子，我卻已經老了。到那時候，萬一他們和我爭，我又老又丑的，哪來的勝算？」

程楓在墓旁坐了下來，頭輕輕靠著墓碑，閉上眼睛，放鬆全身。只有這樣，他才會感覺天朗還在他身邊，不曾離開過。

「你這人，真夠沒良心的，你倒是拍拍屁股走了，把我留在這世上，要我好好活著。好啊，我就聽你的，連同你的份一起，好好地，福祉地，活著。」

程楓的嘴角微微上揚，那一刻，似乎他靠著的不是冰冷的墓碑，而是愛人的肩膀。

「我，好想你。」

「我們，差一點，就能永遠在一起了，是吧？就差那麼一點。」

可是，這一點，隔著生與死......

我們，跨不過去。

「沒事，再過幾十年，我就能來找你了。」程楓笑了笑。「也許，不用幾十年，說不準哪天，我就來陪你了。」

「世事，本來就說不準的。」

起風了，有些冷，程楓抬起頭。天，比剛剛更黑了，烏雲似乎要壓下來一般。

讓人覺得很壓抑。

看來，今夜定有一場暴風雨。

不遠處，有一個人，也是抱著一束白菊，朝這邊走了過來。

程楓站起身，喊了一聲：「莫叔叔。」

莫建剛沒有看他，徑直從他身邊走過，看了眼程楓帶來的那束花。然後看著莫天朗的照片，溫柔地說道：「兒子，今天你生日，爸看你來了。」

「原來程醫生也來看小兒，真是有心了。」

「莫叔，我......」

「呵......」莫建剛依舊看著照片，臉上並無任何錶情。「程醫生這一聲叔叔我可不敢當，也很感謝你作為一個朋友來看天朗。」

莫建剛把白菊放下，繼續說道：「天朗啊，從小到大都是我的驕傲，他母親走的早，我一手把他拉扯大。誰能想到，他年紀輕輕的卻成眠在這裡。但是，我這個兒子，是因公殉職，為國捐軀，到死也是鐵骨錚錚的漢子。」

「他沒有任何的污點。」

「所以，我不希望他有一點落人口實的地方。」

「也許我說話不怎麼好聽，有冒犯的地方，希望程醫生你見諒。不過，我相信程醫生如此聰慧，一定明白我所說的。」

見諒......這兩個字真是......

就像一塊巨石，穩穩的砸在心臟上，移不了，挪不開，重如千金。

壓的人喘不過氣。

這麼多年了，早該習慣了。程楓自覺早已是金剛不壞之身，眼前的，畢竟是撫養他長大的親父，換位思考，自己也未必可以接受。

最愛的，已經失去。剩下的，可有可無，也不在乎了。

再說，又不是，不愛了。

「今天是天朗生日，我只是想來看看他。既然看過了，我就先告辭了。」

說完，程楓給莫建剛鞠了一躬。一是，作為晚輩之禮。二是，就當做為了天朗吧......

莫建剛點點頭，並不看他。

「不送了。」

程楓微微一笑，有些苦澀。

之後，便轉身離去。

過了一會兒，莫建剛再回過頭時，已見不到程楓的身影。

意料之中......

程楓是個聰明人，對兒子的那份情，他也深信不疑。

不過，相信並不代表他接受。

「天朗，不要怪我，爸也是為了你好。」

許久之後，莫建剛將那束白菊拿了起來。「任何對你不利的事，爸都會解決，不讓它對你有一絲一毫的影響。」

「就算，你已經不在了。」

說完，便將花扔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