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餐廳里吃過飯，蔣重山帶著盧亞星去了這個城市最高的景觀塔上。因為今日不是周六周日，所以景觀塔上的人並不是很多，扭蛋機被放在販賣零食和飲品的櫃檯斜對面，盧亞星出了電梯便能看見。

那裡面放滿了不透明的膠囊似得扭蛋，這讓他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幼年時候，他還不知道扭蛋這樣的東西，就連巧克力都很少吃到，只是偶爾在新年的時候，母親的學生會給她寄來兩盒巧克力，但很快便會被他和妹妹一塊分掉，甚至有些時候，他還會偷偷地留幾塊，給蔣重山吃。

直到國小六年級的時候，那是母親生日的那天，有一個母親的學生從國外寄來了一些東西，有化妝品，也有一些玩具，其中最多的還是化妝品了。

那時候他第一次知道扭蛋這樣的東西，那個小小的扭蛋，被放在箱子的最底部，躲藏在角落裡。

「想玩嗎？」蔣重山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手在口袋裡掏出了幾塊硬幣，「雖然是一些小朋友玩的東西，但現在沒什麼人，還是可以童趣一下的。」

「不用了。」盧亞星搖了搖頭。他朝前走去，路過扭蛋機的時候，還是用眼睛去看了一眼，但是很快又將視線調整到了前面，他望著透明玻璃窗外面璀璨的夜景，深吸了一口氣。

想像著自己化作了飛鳥，騰空而起，從車水馬龍中穿過，掠過高聳的樓房。

「嘿，盧亞星。」蔣重山看著他，忽然用手去碰盧亞星的手臂。可盧亞星似乎還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中，於是蔣重山就拿著手去捏盧亞星的臉，用力的往旁邊扯去，直到盧亞星回過神來看著他。

「好看麼？」蔣重山問道，他用手去撥弄了一下盧亞星的頭髮。

「恩。」盧亞星點了點頭。

盧亞星將視線重新轉了過去，這一次他不再想著高遠絢爛的城市，而是在那細細碎碎的如同星光般的光芒里尋找著什麼，他順著玻璃一直走著，從這頭走到了那頭，然後又從那頭走向了另一頭。

在他走了大概有五次來回時，蔣重山伸手拉住了他，「你在找什麼？」其實，蔣重山是知道他想要什麼的。

盧亞星微微揚著頭，他望著蔣重山，眼中不悲不喜，過了好久盧亞星才說：「我在找家啊。」

蔣重山沒有再言語了，他沉默著，手鬆開了，盧亞星繼續從這頭走到那一頭，手指劃過玻璃，那些燦爛的光芒像是在他手指中劃過，又好像是他用指尖點綴出來的一樣。

「咱們不找了。」蔣重山說。

「不行。」盧亞星搖頭拒絕道，「這麼高肯定能看見。」

這一次，在他轉過頭的那一瞬間，眼睛望著那些亮著燈光的高樓，眼中忽而浮現了一片黑暗，那是一條黝黑又陰森的小道，旁邊林立著樹木，參天的古樹，幾乎可以將天空遮蔽，天際線上，隱隱約約的能看見一棟獨立的小樓。

有雙手推著他往前走著，走到了門口，門開了，那雙手就推著他走了進去，雙腳剛剛踏進小樓時，身後的門砰的一下便關上了。燈光亮起，他看見了穿著統一的灰色衣服的人，站在一個大的廳堂里，回首看去時，門不知何時離他很遠很遠了。

有人在喊他，聲音沙啞而難聽，於是他回頭去看，那裡站著的人，全數都回頭看向了他，他們在朝他笑著，伸著手，甚至有人拉住他的手，拽著他朝前走了一步。朝前走的過程中，盧亞星希望有人能拉住他，可是那個能拉住他的少年，早就沒了力氣，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亞星！」這一下的喊聲，很大，大的連耳朵都開始痛了起來。

眼前的場景消失不見了，只有蔣重山擔憂地目光，以及景觀塔中明亮的燈光，他有些茫然的望著蔣重山，他看見蔣重山張張合合的嘴，忽然蹲下了身子，把頭埋在雙膝間，想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