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葬禮如期舉行，那一天艷陽高照，火熱的太陽照的人頭暈眼花，叔叔家的小孩捧著奶奶的相片，爆竹和煙火齊放，轟轟烈烈。

夏小滿在稀稀拉拉的隊伍里，回頭看時，那些遠房的，不認識的人在裡面談笑風生，她突然間覺得好累，就一如這幾天的時間，在閣樓之上，聽著樓下的吵吵鬧鬧，看著那群人忙忙碌碌，她想，自己曾經在這裡的時候，這座老宅還從未有過如此熱鬧。

奶奶那個時候，總是盼著他們來，可從來沒見來齊過，現在是來齊了，可人已經沒了。

入土的時候，夏小滿站在一邊看著，黃土蓋下去，最後什麼也沒了。

賓客散盡，什麼人也沒剩，姑姑和叔叔也全數離去，就像是一場戲的終結，演完了，就剩下自己，塵埃落定，褪去戲袍看著空蕩盪的台上台下，空餘一聲嘆息。

老宅的大門被關上了，夏小滿背著包站在父親的身後，看著他用一把厚重的鎖鏈鎖住了帶著風霜的門，鎖住了有關過往的故事，和一切一切的懷念心情。

「回學校要好好的寫作業啊。」父親開著車，旁邊坐著母親，夏小滿坐在後座，手裡抱著自己的書包，望著窗外一言不發。

「我和你爸爸在上海買了房子，現在在裝修。」母親從前座回頭望向她，「到時候等你聯考完了就去上海，我們帶你好好地放鬆放鬆。」

夏小滿用下巴抵著自己的書包，有些失落又有些難過的小聲道：「這裡挺好的。」

「你爸爸以後就在那邊工作了，我的工作室也恰好要轉過去，你現在在讀高二，重要的時候，不能輕易轉學，等你考完了，就過去，以後我們會在那裡住。」母親想要伸手去摸夏小滿的發頂，卻被夏小滿給躲了過去，手尷尬的停留在空中，最後又自然的落下，她聽見母親說：「小滿大了哈。」

「那你和爸爸去那邊住吧。」夏小滿皺著眉，她想要下車，從這個有些陌生的車上下去，去到那個車水馬龍的路上，順著人流走，走到項晟的身邊去。

「你想住這裡也可以的。」母親說，「你若是喜歡，這裡的房子以後就給你。」

「哦。」夏小滿應道。車窗外的天空，深橘色的一層，很快就會暗淡下去，因為，那個能照亮天空的太陽，已經消失在了地平線上。

「小滿，我和你爸爸，最近想了想，你奶奶說的對，」母親猶豫了一會，繼續道，「上次我去醫院檢查了，恩，我們想著，給你生個弟弟妹妹，以後有個伴。」

「哦。」夏小滿把書包抱得更緊了一些，她看著車子停下，前面是個紅燈，她說：「隨便你們，弟弟也好，妹妹也好，反正，和我沒有關係。」

母親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為何沒有說出口。當夏小滿回首看過去的時候，她看見自己母親眼中的愧疚和一些莫名的她不懂的情緒，她看著，突然想起了過往，想起自己和項晟在一起的夜晚，那空蕩盪的屋子，和奶奶期盼的目光，以及搖搖晃晃的搖椅。

她說：「上海，我是不會去的，我在這裡陪奶奶。」

車廂里隨著她話語的落下，是一片沉默，如同每次無人夜晚的寂靜，恐懼的情緒撲上心頭，她不敢去看自己父母的表情，也不敢開口去打破這一份寂靜，她想，自己是不是應該表現的和善一點，同時又想，自己說的這句話，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於是她張開嘴，想要彌補一些什麼，可車子已經停在了家裡的樓下，夏小滿推開車門，站在車門外躊躇了一會，梗著脖子，略帶生硬的說：「拜拜。」

走進樓道時，她幻想著自己的父母會跟著她一塊走進來，會在她的身後，會喊她的名字，會再一次邀請她和他們一塊去往上海，可直到電梯的門打開，回頭時，身後是空蕩盪的一片，她聽見了車子發動的聲音，和外面天空中隱約的雷鳴。

她從電梯里跑了出來，跑出了樓層，可父親的車子已經忽明忽暗的遠去，沒有人下車也沒有人喊她，她突然覺得小區路燈下香樟樹的葉子，在昏黃的燈光下變成了秋季的落葉，一片一片的落下，落在了地上，鋪了一地的金黃。

她無力的坐下，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滿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