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光芒逐漸漂白天空的黑暗，樹木褪去那身漆黑的裝扮，樓下吹鑼打鼓的聲音響了起來，夏小滿從屋檐上坐起，揉著剛剛睜開的雙眼，陽光恰好落入眼中，感官上的刺痛，令她將眼睛閉上了一會，才適應了光亮。

叔叔開著車將買來的菜分發給請來的廚師，樓下便陷入了一陣忙碌之中，夏小滿昨晚掉落在頭邊的手機，忽然傳來一陣震動，夏小滿用手抓了抓頭髮，拿起來看了看，項晟給她發來了一條簡訊。

他說：夏小滿，早上好。

很簡單的話語，卻讓夏小滿的心情出奇的好了起來。她從房間出去，來到樓下，忙忙碌碌的人無暇顧及她，於是她自己一個人坐在正對著冰棺的紅木椅子上玩起了遊戲，有些人來了又有些人匆匆的離開。

母親會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膀，給她介紹些從未見過的親戚，她便將遊戲機放下乖巧地喊人，父親是長子，忙著招呼人，家裡的小輩被拉過去管理一些錢財，夏小滿玩了會遊戲之後，便被母親叫去樓上寫作業去了。

直到午餐之後，這座老宅才有了些許的喘息。

安安靜靜的客廳里賓客散盡，奶奶安安靜靜的躺在冰棺里，和這座老宅一樣沉默不言，二爺爺走到奶奶的旁邊，掀開蓋住冰棺的紅布的一角，他那雙蒼老的手撫摸上透明的棺蓋，夏小滿偷偷地拿眼睛望著他的一舉一動，手中的書未翻一頁。

她看見二爺爺站在奶奶的邊上，一如這個正午一樣，沉默著，坐在餐桌邊上小歇的大伯，不知何時也望向了這邊，他們一同沉默著，卻又好像說了話，氣氛凝重而又悲傷，這樣的氛圍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地上的油燈熄滅了，才如同破碎的鏡子般，散落開來消失的一幹二凈。

二爺爺佝僂著背慢慢地走出了門，大伯也長長的嘆了口氣，走了出去，父親進來，也望著冰棺看了許久，轉身走進放著回禮和各種物品的房間，他搬出一箱啤酒，走了出去，外面依舊熱鬧，請來弄飯的廚子現在才剛剛吃上午飯。

「小滿，上去睡會覺。」母親走來，將她手裡的書抽走，合上，又放回她的手中，「你老師給我發了信息，把這幾天的作業給發來過來。」

「你去睡會午覺，醒了就寫作業啊。」母親說，「這裡也沒什麼需要你幫忙的，畫也要記得畫，不要偷懶。」

「恩。」夏小滿點著頭應道，她起身準備往樓上走去，腳步才剛剛邁開，她又望向自己的母親問道：「我剛剛看二爺爺在這裡站了好久，看起來好難過。」

「恩。」母親彎著腰去收拾地上客人隨意拋下的垃圾袋，「肯定難過的，畢竟是一起長大的。」

「哦。」夏小滿點了點頭，又說，「今天來的人我都沒見過，哪個人的親戚？」

「你奶奶家那邊的。」母親似是不願意多言，站直了之後對著夏小滿說，「不認識就不認識，見到了還是要叫的，你上去寫作業睡覺，吃飯再下來。」

「哦。」夏小滿應道。

「你快點。」母親催促道。夏小滿便扶著扶手跑了上去，上去的時候在拐口處她回頭看了一眼，空蕩盪的大廳，母親的影子在地上拖拽的很長很長，就像是奶奶在世的時候，坐在搖椅上，椅子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融為一體，被陽光拉扯著幾乎可以籠罩住半個大廳的地面。

「夏小滿，別磨磨蹭蹭的。」母親喊道。

「知道了。」夏小滿應道。鞋子踩著樓梯上，吱嘎吱嘎的聲音摻雜著鞋子跑動的噠噠聲，好似是以前的自己，拖著奶奶用木頭做的小車子，在整個老宅上下跑來跑去聲音，聽著便讓人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