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度的春節，這一次的春節過得似乎並不是特別的熱鬧，夏小滿隨著父母去外郊奶奶的住處，那是一座老宅，青磚黛瓦，仿製的明清樣式，由於是全木製作，夏季悶熱下雨的時候，常常有白蟻飛來，經常要請滅蟻的人過來。

屋子裡的樓梯踩上去，吱呀吱呀的響。不過夏小滿最喜歡的是老宅里的彩色玻璃，她記得自己小的時候，常常坐在玻璃窗下，看著陽光變成彩色，如同一顆透亮的琉璃球，灑落在深紅色的木材上。

奶奶總是會給她拿上一些小巧的糕點，放在自己的旁邊，摸著頭叫自己多吃一些。

奶奶說，這個玻璃是當時她的父親給裝上去的，那時候可流行這樣的窗戶了，家家戶戶有點閑錢的都是用這樣的窗戶。夏小滿那時候聽得不是那麼認真，她總想著，這樣色彩繽紛的玻璃上面，是不是甜膩膩的，就像是玻璃紙包裹的糖果。

於是她趁著大人們不注意，用舌頭去舔了舔，光滑的觸感，卻什麼味道也不帶。

這一次過來，老宅越發的冷清了起來，陽光照下來的時候，那些彩色的玻璃依舊如同琉璃球一樣，灑落了滿地，噼里啪啦的落在自己的心上，就像是窗外那些散落在天空的煙火。

父親和奶奶在樓下吵著，仿若飯點前的爆竹，噼里啪啦的響個不停。

「病成這樣了，還去折騰！」父親有些氣急的聲音從樓下傳至樓上，夏小滿坐在窗戶下面，拿著畫本在上門畫著老師布置下來的作業，她帶著耳機，裡面是Glades的《Speechless》。

奶奶咳了幾聲，她說：「不做點事能做什麼？」聲音帶著生病的無力感，「讓我就這樣坐在家裡，不如早點......」

夏小滿上次聽自己的父母提起過，她的奶奶得了食道癌，動了手術之後，就吵吵嚷嚷的要出院，實在被鬧得煩了，夏小滿的父母和叔叔還有姑姑商量了一下，就辦了出院手術。夏小滿升了高二，課業繁多，沒有什麼太多的時間可以去看望她，只有在出院的時候，陪了一天。

那時候的奶奶已經瘦的不成人形了，奶奶那時候坐在車上笑著問她：「小滿啊，你怕不怕啊？」說這話的時候，她指了指自己。

夏小滿搖了搖頭，說：「不啊。有什麼怕的呢。」

等到夏小滿畫完畫下樓的時候，她看見父親正靠在大門的門框上吸著煙，她第一次見父親吸煙，那些煙霧就像是憂愁的霧氣，在他的身邊徘徊著。奶奶在旁邊的藤椅上坐著，那把藤椅是爺爺以前在世的時候親手營造的。

母親一言不發的給奶奶沖泡著要喝的牛奶。

「以後別再買八寶粥啊之類的了，吃膩了。」奶奶說，可夏小滿知道，奶奶的病情已經加重了，除去偶爾能喝一些湯水之外，就是牛奶泡珍珠粉了。

這是媽媽在車上和爸爸聊天時，夏小滿聽來的消息。

「唔。」母親應道，之後又說：「那我下次給買些麵包來，適當的泡著吃。」

「不要不要，上次小女買了，吃半個就反胃，咽不下去，吐了半天。」奶奶揮了揮手，搖著頭拒絕道。母親不再說話了，之後只是說自己燉了湯，去給她盛一碗，放到邊上等溫了再喝。

這個春節過了半天，姑姑也過來了，帶著自己家的兩個孩子，龍鳳胎，比夏小滿小三歲，今年初二，戴著個眼鏡。原本按照習俗是不能過來的，但是父親打了電話，她才急匆匆的過來，叔叔卻以店裡繁忙推脫掉了。

夏小滿帶著那兩個人去買了一大堆的煙火，就在奶奶家的院子里放著，外郊的晚上星羅棋布，夏小滿坐在凍僵了的泥地上，給項晟打去了電話，電話接通的時候，她聽見那邊的煙火綻開的聲音，她笑著朝電話那端的人喊道：「新年快樂！」

項晟也如是回答。兩人扯東扯西的聊了會天，掛斷電話的時候，她聽見了奶奶的咳嗽聲，回頭望時，姑姑和父母正坐在飯桌上，表情嚴肅的商量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