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寂寞的時候都一樣，這是那部電影里的一句台詞，許攸記得很清楚。在自己還小的時候，父親便常常帶人來家裡，母親為此以淚洗面，最嚴重的一次，是以爭吵作為結束。

碗碟摔在地上的聲音，清脆的在空蕩盪的客廳的回蕩著，父親抽著煙，一根一根的抽著，他坐在沙發上，眼神很空洞，突然抬起頭時，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殼子。

許攸不知道他的父親在想什麼，只是覺得，母親有些猙獰的面孔，讓他害怕。父親腳邊堆積著幾個煙頭，香煙中尼古丁的味道在室內蔓延，在室內有些沉悶的空氣里飄散著，嗆人口鼻。

許攸趴在地板上，透過微微開啟的門縫，偷偷地望著他們。母親將手中的碗扔向父親，劃破了他的額頭，滲出溫熱的血液。許攸眨著眼睛，望著那紅色的血液順著額頭滑下，滑過太陽穴，又滑到下顎，最後染紅了他白色的襯衫。

像花一樣，開的艷麗。

「你怎麼這麼噁心!」他聽見自己的母親，聲音沙啞，望著父親的眼神，像是望著仇人。許攸想，她心裡肯定很難過。

「我也很難做。」坐在沙發上的父親，突然站了起來，他將手裡的煙頭扔在地上，穿著拖鞋的腳狠狠地踩上去，「我也不想這樣。」

他在還冒著煙的煙頭上碾了幾下，力氣很大，腳趾處，還沾上了些許的煙灰，「我忍不住了，忍了太久，我累了，也寂寞了。」

他說:「我看著你，有負罪感!」他拍著自己的胸脯，很用力，連胸腔都發出了沉悶的聲音，一聲一聲，像是鼓點，一下一下的。

「我太累了。」他突然間蹲下了身子，雙手掩面，修長白皙的手指拉扯著頭髮，指節都泛著白色，「我真的太累了。」

那天，母親在燈光下氣的顫抖的身體，父親的淚水滴落在瓷磚上的聲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的玻璃碎片，和滿地的狼藉，這些都令許攸記憶深刻。

「許陽，如果你能改掉，我們還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從頭來過。」母親蹲下身子，用手去碰父親，在快要碰到父親肩膀時，她的指尖又快速的收了回去，那手臂收回去時，許攸聽見母親說，「好不好？」

父親卻抬頭看了她一眼，那個趴伏在地磚上的巨大影子，像是一個固執怪物，他說:「回不去了。」

對，回不去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

頭頂的燈泡閃爍了幾下，突然炸裂，將光芒遮去，徒留下一片黑暗。

「離婚吧。」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攸覺得手上都快要出汗了，他才聽見自己母親的聲音，帶著些許的顫抖，「我不可能跟一個變態一起生活。」

「不管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這婚肯定是得離的。」他母親決然的話，後面銜接的是一連串的沉默，他的父親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壓抑。

許攸將臉貼在地板上等著，等自己的父親說一些挽留的話，但最後等到的是一聲巨響，母親高跟鞋的聲音，噠噠的，由近自遠的消失在了樓道里。

許攸悄悄地從地上爬起來，偷偷地將房門關上，躲近床上的被子里，他數著綿羊，一隻一隻的數著，睡著前他還想，也許明天爸爸媽媽就和好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