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君澤在蕭祁走了之後，便獨自一人蜷縮在沙發上，他抱著抱枕雙目無神地看著前方，電視里還在播報最新的財經新聞，而他的思緒在門關上的一剎那，飄忽到悠遠的過去。

像他這樣的妖怪，總是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去回憶。

妖怪的街宴，從千年前就已經存在，世人給它取了個不錯的名字，百鬼夜行。

傳說，這一天，街上的商鋪都要趕在太陽下山之前收攤回家，那路上閑逛的人吶，也要早早的回去，那些留在街上不肯離去的，都是些參加宴會的妖怪，要麼便是想到妖怪手上買些什麼東西除妖人。

當然也有些不懼鬼神，不信妖邪的年輕人，三三兩兩的結伴而行。

白色的風幡掛滿了整條街，這一次被選中的街區是這座城市最偏遠的老街，這條街以小吃聞名，各個地方的小吃和零嘴，以及一些幹貨，在這裡都能買到。

往前數兩百年，也有一次街宴開在了這裡，那時候的許長生，還是個十四五歲的男孩，沒有長開的模樣，面部的線條柔和的沒有之後的深邃，從那細緻的五官能看得出來之後的他，將會非常的英俊。

那時候的許長生，背著斜挎的帆布包，上面還綉著一個紅色的五角星，他穿著墨綠色的軍裝，衣服幹凈又整齊。

許長生無措地拽著背包的帶子，站在街區口，望著裡面形態各異的妖，和穿著古樸的人。白色的風幡掛在街道的牆壁上，下面掛著的鈴鐺，發出整齊又清脆的響聲，似乎是在提醒著某些人，不要誤闖進來，看見那些不該看見的，另一個世界。

從雜亂的人群里，走來一人，穿著雪白的交領長衫，寬大的袖口遮住了他纖細白皙的手指，那人美如冠玉，一雙鳳眼含著笑意，望著他時，像是隔著無盡悠遠的時空，帶著傷感和懷念。

「能看見的吧。」許君澤伸出手指，動作自然又熟稔的，把許長生額頭上的頭髮撥弄開來。

許長生朝後走了一步，躲開了那人的動作，他皺著眉將頭撇開，語氣生硬地說：「看不到。」

許君澤的手停留在空氣中，隨後他垂眸，看著自己手，手指微動最後放下，在寬大的廣袖中握成了拳。

「你叫許長生對嘛！」許君澤問。

「你怎麼知道的？」許長生說，眼睛睜的圓圓的，漆黑的瞳孔里倒映著許君澤有些狡黠的笑容。

「因為我和你不一樣。」許君澤有些洋洋得意，「關於你的事情我什麼都知道。」

「你和那些人一樣麼？」許長生伸手指著街市裡，喧鬧嘈雜的人群。裡面幾個除妖人正在一個狐狸開的攤子上，爭執一件輕薄衣衫。

「不一樣。」許君澤搖了搖頭，「和誰都不一樣。」

許長生不知為何，他在那人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寂寥，讓他莫名的心疼。

許君澤盯著許長生脖子上的紅繩，順著繩子他看見了一個木質的長命鎖，只微微露出一角，他卻滿足到不行。

「你要是想回家，這條路是不能走了，這條路非但你回不了家，還會越走越深。」許君澤說。他的視線一直放在許長生的身上，半點也不分給其他的東西。那雙好看到不行的鳳眼裡，滿滿的都是許長生。

「你也能看見那些東西的對嘛。」許長生臨走時回過頭來，看著許君澤說，「我的意思是那些飄來飄去的透明的東西。」

許君澤點了點頭。

「那種感覺真不好。」許長生說完便跑走了，他跑入寬敞的大街，寂靜無人的馬路上空蕩盪的，有些寂寥，許君澤就站在街口望著他遠去，像百年前的那樣，他站在山頭，望著那人，遠赴京城，考取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