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六當天。

每次被唐薇拉著逛街，歷史都總是驚人的相似——

「阿蕁阿蕁！這套紗裙好漂亮誒！超適合你，快去試試！」

唐薇搖了搖眼前逛街時幾乎全程在走神的何茉蕁，試圖強行把她的注意力拉回當前來。就算不明白具體發生過什麼，她也知道一定又和韓宥冬那個大榆木有關！

「阿蕁……」唐薇抱住茉蕁的手臂，「你專心一點行不行嘛！」

茉蕁回眼看她，「嗯？」

「終於正眼瞧我了！」一臉不滿的唐薇把手中的裙子扔進茉蕁懷裡，「快去試給我看！」

裙子。連衣裙。白色的連衣裙。

那天在咖啡店，許文瑤也是穿了一身白色的連衣裙。和她原來一樣，愛穿白色的裙子。可是不知為何，與多年前比起來，同樣的穿著在她身上，竟多了些……風塵？

被這個結論驚了一下。

茉蕁在試衣間磨磨蹭蹭的將唐薇給她挑好的白裙一點點往身上套。恍然間抬眸，鏡子里的人，是熟悉的陌生感。

熟悉的是這副面對了快十多年的面容，陌生的是這副神情；熟悉的是盤踞這張面孔多年的雙眸，陌生的是這眸子下透出的凄寂。茉蕁鬼使神差的對著鏡子咧了咧嘴，又忽然沉下臉苦笑：如今連同樣的笑容，她都再笑不出那感覺了。

茉蕁竭力想從記憶里尋出點當初能引她歡笑的緣由，哪怕只是一點點。

那個曾經時不時會經過國中部、會任她抱著他的手臂不掙開的宥冬哥，那個支撐起了她整個青春的人。

只是，如今，竟到了這步田地。

拉開試衣間的門，唐薇就急急的將她扯了過去，各種打量，伴隨著各種從以前茉蕁就已經習慣到沒皮沒臉的誇讚：「哎呀呀呀，好看好看，真好看，我的阿蕁就是衣架子呀，怎麼穿都好看！你看這身段！你看這氣質！你看這～啊呀呀呀這完美的……」

茉蕁終於抬眼看向沉浸在自己的眼光中的唐薇，並且順便……瞥到了一旁店員的臉色。

於是當機立斷，立刻捂住了唐薇的嘴，「好了好了我的小姑奶奶你別說了，」隨即附耳上前低聲道：「你放過我吧！你要我買我買就是了，你不要面子我還要呢！」

唐薇側眼一瞟，秒懂，對著茉蕁嘿嘿的笑。

反正目的達成！完美！

挑完衣服回家，在唐薇的威逼利誘……不對，威逼之下，強迫茉蕁小小的擼了個淡妝，也順便擼了個髮型。……其實就是半丸子頭然後被唐薇用捲髮棒弄了弄鬢邊的耳發。

不過因為額上的傷疤拆了紗布之後還是能被注意到，所以特意弄了側分來遮，又被唐薇撲了一層厚厚的遮瑕，還好並不影響顏值。

「嘖嘖嘖，阿蕁，我要是個男的就好啦，一定追你！」

茉蕁上下打量的眼神繞了一圈，檢討：「唐薇，你這樣要是個男的我可絕對不會答應的。」——光這副色眯眯的樣子就足夠把她嚇得立刻離兩米遠了！

「給臉不要臉是吧！」唐薇一巴掌拍茉蕁的後腦勺，怒道。

茉蕁看著唐薇咯咯的笑，不說話。

「好了好了，我們走吧！」

唐薇拿了沙發上的包和外套，拉著茉蕁就往門口走。不過茉蕁的步子有些猶豫不定，倒不是不想去，而是總感覺有什麼東西遺忘了。

正要關門，熟悉的手機鈴聲忽然鬧騰起來。

「等等！」茉蕁下意識的扶住門框，另一隻手慌亂的去掏手機，但好像聲音是從屋裡傳來的。

茉蕁進了客廳，看到了桌上亮著的小東西，熒幕上是熟悉的名字。

盯著桌面猶豫了很久，茉蕁還是伸過手按下了接聽。

「茉蕁。」

「嗯……」

「晚上有安排嗎？我帶你去吃飯。」

茉蕁轉頭看了一眼門外等待著的唐薇，嘴角微顫，「不…不了，唐薇約了我出去，過生日。」

「她的生日？」

「不不是，是她的男朋友……吧。」

「在哪裡？什麼時候結束，我去接你。」

「蘇錦城，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

蘇錦城？電話另一頭的韓宥冬皺起了眉頭，緊抿著唇，沒有說話。茉蕁現在似乎變得太過安靜，以至於不喜歡出門所以對待了半年多的M市一點都不了解。

可是韓宥冬，卻是對M市區了解得比任何人都要透徹。蘇錦城是個極上乘的富饒區，只有上層社會的人會到那兒去舉辦舞會或是燒錢找情調。那裡，根本不是個適合學生過生日的地方。

「好，我知道了。你結束了告訴我。」

「不用了吧……宥冬哥工作那麼忙，茉蕁就不添亂了。就先這樣吧。」

她不想再因為他的隻言片語，偶爾興緻之下投來的點點暖意，就又不管不顧的陷下去。感情是個無底洞，偏偏溫柔是最致命的催符，讓她不得抽身。

「好。」

韓宥冬答應得很幹脆，和茉蕁掛斷得一樣幹脆。他不禁失笑，表面裝的那麼酷的茉蕁，在按下掛斷鍵的時候心裡其實很難過吧？

茉蕁以前從來不會這樣。不會掩飾自己的內心，不會埋藏自己的情緒，她的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是一個再幹凈透明不過的小女孩。只是不知是成長還是現實所趨，她也學會了戴上逞強的面具，每一個情緒都收得那樣小心翼翼，生怕透出了一點點弱。

其實，茉蕁，強我來就好，因為我會好好保護你的弱，你只管任性就好。

那樣自然大方的笑容，在你的臉上，我的心裡，都缺失了太久了，不能再等了。

我的茉蕁。你的笑容，我會守護的。也只能是我。

既然如此。韓宥冬的眼神閃過一瞬的狡黠，手指一敲桌面，傳了助手進來，「原先的計劃，改定到蘇錦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