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花半年前和她交往了多年的男友結婚了，我大學畢業後回到了家鄉，兒時的記憶朦朧得如夢境一般。

那座山下還是有著藍色的圍擋，上面被塗塗畫畫了許多東西，破舊不堪。

我摸了摸藍色的圍擋，沿著小路走，靠近學校的地方有個缺口，我走了進去，進到山上。

暗綠色的林子，幾隻松鼠蹭蹭蹭地繞著大樹竄上去，灰色的兔子伏在草叢裡，抽動著小小的鼻子。

長大之後忽然對這裡有了一些恐懼感，我小心謹慎地環顧四周，擔心會有熊出沒。

但是沒有。

我走到半山腰，覺得厭倦，反身回去。

但是腳下忽然踩空，我落了下去，掉進了坡下。

「嘶……好疼……」我抱著腳踝，冷汗淋漓，想著大約是扭到了，感覺掏出手機想報警。

沒有信號。

我咬了咬牙，扶著樹幹站起來。

真的好疼。

我重新一屁股坐下去，嘆了口氣，真是人走了霉運就喝涼水都塞牙。

天黑了，我哪怕是小時候都很少會在黑夜裡待在山上，更何況長大之後總是會害怕一些有的沒的事情，膽子比小時候要小上不少。

虧我還見過熊呢。

我自嘲地笑一笑，挪了挪腿，總得從這離開不是？

也許是因為這樣的情況太過熟悉，我不自覺地又想到了神鹿，身上泛著暖色光芒的，鹿角生著藍紫色花朵的神鹿。

我真的見過神鹿嗎？

人長大了，甚至會懷疑過去的自己。

我茫然地抬頭望瞭望天空，繁星滿綴，如同某天夜裡我指給那個少年一般。

從一棵樹後面，走出來了一隻鹿角生著白花的鹿，一隻普通的生花鹿。

他走過來，低頭蹭了蹭我的臉頰。

「你好啊，你真好看。」我摸了摸鹿嘴，笑起來。

生花鹿拿他濕潤的眼睛看了看我，忽然鹿角的白花從花蕊處開始染色，從潔白到深藍，不消一會，整個鹿角的花全部變成了藍紫色。

我的眼睛感受到了光，我睜大眼睛看他，他的周身泛起了暖色的光芒。

是他。

他的額頭抵著我，雖然長大後的模樣有些改變，但我還是能認出來，他的眼睛裡留下淚來。

他坐在我旁邊，和我一起看著夜空中的星星。

「這裡有很多意外去世的人，我們用鹿的樣子活完該活的歲數，然後再真正地死去。」

「真想知道我小時候見過的神鹿都是誰。」

「也許你們並不認識……」

他溫柔地笑起來，站起身來，「有人來了，我走了。」

我把當年未來得及，也未敢說出的話告訴他：「我很喜歡你。」

他有些吃驚，無奈而寂寞地笑道：「再早些就好了。」

他離開之後，卯花來了，她驚訝於我會在山上，還扭到了腳，扶著我下山。

「卯花，我又見到神鹿了。」

「又在說神鹿的事？」

「我很喜歡神鹿啊。」

「我知道啦。」

後來，很久很久以後，我獨自躺在養老院的床上，周圍沒有人陪著，覺得眼皮很沉很沉。

我閉上眼睛，黑暗裡繁星點點，遠處有一隻漂亮的生花鹿，鹿角開著白色的花，他注視著我，周身泛起暖金色的光。

我走過去，跟著他走，雖然我不知道要去哪裡，但是我知道，不管去哪裡，我們都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