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見過神鹿。

長長的如同樹枝一般的鹿角生著美麗的藍紫色的花，修長強健的身軀籠罩著一層柔和的暖金色光，如同我在鹿群中一眼望到了它一樣，他也在我的同伴當中盯著我。

那是神鹿。

雖然毫無根據，我卻非常的確信，著迷一般地與它對視著，忽然身邊有人叫我。

「誒，你怎麼不走了？」

我回過神來，指著鹿群，「有隻神鹿。」

「哪有？不都是生花鹿嗎？」

我再看過去，那隻神鹿已經不見了，本來因為神鹿的光芒而發亮的鹿群暗淡了下來，只有十幾隻普通的生花鹿在安靜地吃著草。

「看花眼了吧？」卯花笑了笑，推了我一把，「走吧，都掉隊了。」

我點了點頭跟上去，但仍是堅定剛才自己看到的就是一隻神鹿。

這片森林在學校與家之間，有著神鹿出沒的傳說。雖然山腳下的許多地方都已經施工建了圍牆和道路，山上這一片地方卻始終保持著古樸的樣子，最常見的動物就是白兔、狐狸和生花鹿，雖然也有野熊生存，但遇見的幾率還是很小。

不管再小，幾率還是存在的，我和卯花就曾經遇到過。

那時還是國小，卯花拿著一小簇野花跟我邊走邊聊，兩邊長長的樹枝掛在裙邊，我一邊扶著兩旁的樹幹一邊把沾在褲子上的枝葉掃開，有雪白的兔子從後面橫在地面的樹幹和草叢之間的間隙竄了出來，飛也似地掠過卯花的腳邊，她「呦」了一聲，往後回頭笑著看我。

「嚇死了，一不小心就看見一團白白的東西擦過去……」

卯花忽然拉起我，臉上表情變得驚恐，「晶，快……快跑，後面有熊！」

我只來得及回頭看了一眼，就被卯花拽跑了，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樹叢劃得腿疼，我又回頭看了一眼，那隻棕色的大熊懶懶散散地往我們這邊看過來，動也不動。

我想，這裡的野熊是不是只吃果子呢？然而正想著，我腳下忽然滑了一下，卯花沒有拉住我，我滾下了山崖。

有多痛已經記不清了，所幸滾下的位置不高，還能看見卯花滿臉眼淚地趴在崖邊喊我，後來她去叫大人過來，我抱著傷到的腿坐在崖底，有些擔心那隻熊會過來。

但是先等到的不是大人，也不是熊，而是神鹿。

一群生花鹿在稍遠些的地方吃草，我盯了一會，覺得那些鹿角上開的花真漂亮。

神鹿忽地從後面一棵粗壯的樹後出現了，暗綠色的樹林鍍上一層暖金色的光，鹿角花邊緣閃爍著熒光，漂浮的灰塵在金光下明晰可見，鹿群安靜地活動著，我屏住了呼吸。

神鹿身形格外大，肌肉線條優美，鹿角上生著藍紫色的花，暖色的光籠罩著它周身的一整片林子，白晝仿若黃昏。

神鹿注視著那群鹿，接著慢慢地，慢慢地將那顆無比美麗的腦袋轉向我的方向，我看見它那雙清澈溫柔的眼睛，總覺得那裡有自己的倒影。

那是神鹿。

就像我這次看見它時那樣認定一般，那時的我也有種莫名的堅信，我看見的就是神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