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阿司的時候，我剛跟曉月冷戰，半哄半騙地跟真上了床，正頹廢著，一上樓梯就看到旁邊的音樂室里，阿司被另一個男生操著。

一頭金髮非常燦爛，晃得人眼睛疼。

我跟他對上眼了，他身後賣力幹著的男生沒看見我，只罵了一句，更加大力撞著他，從阿司的嘴裡泄出幾句不成調的求饒，白皙的皮膚泛著淺淺的紅色。

第二天放學，在校門口看見阿司，我請他出去吃了頓飯。

也沒有為什麼，大概只是因為回去之後發現那個男生似乎是出了名的壞痞子，才反應過來阿司那與我對視的眼神像是求救。

不過我只是轉身走掉了而已。

在快餐店裡，阿司有一口沒一口地咬著漢堡，神情沮喪，果然沒一會就哭了，眼淚從眼眶湧出來流到臉頰，還沒落下就被第二滴給帶著向下滑去，順著嘴角噼里啪啦地掉在餐盤的紙上。

阿司崩潰地一邊哭泣著，一邊大口大口啃著漢堡，一鼓作氣喝下大半杯的可樂，被碳酸的氣沖得直打嗝，抹了把眼淚幹脆趴在了我眼前，毫無形象地哇哇大哭。

我尷尬地拍著他瘦弱的肩膀，告訴他一頭金髮在這種地方哭實在太顯眼了，他打著嗝抹眼淚，根本就止不住那斷了線似的淚水，朦朧地朝我看過來。

藍色的眼睛。

鬼使神差般地，也許只是因為還想跟曉月置氣，也許是忽然間來了興緻，我帶著阿司回到學校，進到申請下來的部門教室里，落上鎖，在空無一人的教室里吻了阿司。

窗簾沒有拉上，阿司驚異的表情清晰可見，但他卻伸手環住了我，低聲說他的包裡帶了套。

阿司很可愛，很脆弱，大概很多人都想過分地對待他，然後為他破碎的呻吟和無力的求饒而身心愉悅，我可以理解，並且也為此感到同樣的快樂。

想著這下真是徹底報復了曉月，結束後我安靜地退出來，讓阿司好好坐在桌子上，幫他穿好衣服，交換了一個彼此都無比溫柔的吻。

「尚希，我喜歡你。」阿司揉了揉兔子似的紅紅的眼角，眨巴著碧藍的眼睛對我說。

「因為上你之前請你吃了頓飯？」我合攏衣服，漫不經心地說道。

阿司搖搖頭，從桌子上慢慢下地，固執地說道：「我就是喜歡你。」

「我有男朋友，而且我本來是0號。」我嘆了口氣，摸摸阿司一頭燦燦的金髮，道：「我也不好，前天才跟另一個人上過。」

阿司又搖頭，「你很好。」

我胡亂嗯了兩聲，跟阿司走出教室，外面天都黑了。

阿司跟我不順路，說明天讓我在天台等他，有事要說，我答應下來，先回教室順道取了下忘拿的東西，讓阿司先走了。

出校門的時候看了一眼劍道場，還亮著燈，曉月應該還在裡面訓練。

在他揮劍灑著汗水的時候，我正在和別人幹著背叛他的事。

我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誰管他，成天翻醋罈子，煩不煩！你不說我跟真不清不楚嗎？那我就讓他操我！你不說我到處發騷嗎？那我就上個別人讓你瞧瞧！

都怨你！

話雖這麼說，我大概也不打算告訴曉月這些事，總會還是心虛的，自己爽爽得了，真讓他知道，那就糟了。

我也跟真說了不要說出去，曉月應該不會知道的吧。

第二天一早真在校門口堵我，看見了就把我拽到舊教學樓一間屋子裡撲到地上亂啃一通，我抹抹嘴角從地上起來罵他是狗，他嘿嘿傻笑兩下給我搭了把手。

「今天來我家？我爸媽都不在。」真親昵地俯身貼在我耳邊講話，我渾身發癢，把他的臉推到一邊去。

拒絕的話以前也不是沒說過，只是這次是確實做過了之後的拒絕：「不是說了就一次嗎，老亂髮什麼情？」

真不依不饒地湊上來抱我，攬著我的腰往後拖，我拽不過他，嘴裡胡亂喊著什麼，他一聽就停了，鬆開手使勁扒拉著頭髮，煩躁起來。

我拍拍衣服走出門去，才發現脫口而出的還是曉月的名字。

在樓梯口碰到曉月，他單肩背著書包跟我擦肩而過，眼神都沒瞟過來一個。

窩火。

生氣。

急躁。

憤怒。

我把書包往桌子上一扔，椅子拉開「刺啦——」長長一聲，坐下就開始支著兩條椅子腿腿前後晃悠，心裡亂糟糟地胡思亂想，想著想著就委屈起來，越委屈卻想哭。

老子我欠你的！

本來什麼事沒有，非要疑神疑鬼，這下好了，什麼事都有了！

不怨你怨誰！

中午上天台，等了半天沒看見阿司。

算著再過會午休就結束了，我下樓去，覺得吵吵的。

往人多的地方一擠，我茫然地看著人群當中兩個交纏的身影。

阿司和那個壞痞子。

阿司死死咬著嘴唇，蒼白的臉上透著羞恥和憤怒，那個男人不斷地講著污言穢語，強迫他把頭抬起來朝向人群。

這裡可是教室。

阿司白著臉看向我，眼淚懸在眶里。

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阿司眼裡的光芒散去了。

真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我旁邊，嘖嘖有聲，「真大膽，現場作秀！那小孩也是有罪受，陽太發著狠呢，一點情面都不留。」

我忽然瘋了似地竄上去，真下意識想攔住我，連我衣角都沒抓住。

我狠狠抬腳沖那個陽太的腰側踹過去，大聲喊道：「什麼東西！教室也是辦事的地方？用你那臟手摸阿司，消毒過沒有！」

阿司快速把褲子提上，滿臉通紅拉著我要跑。

我就站著，把他往外推一把：「你滾！別擋著我。」

阿司要哭不哭地杵在那，看著心煩。

陽太爬起來，一臉猙獰，那玩意還露在外面，不要臉地隨著他撲過來的動作一跳一跳地，噁心。

我往旁邊滾去，周圍的人驚慌地散開，我大聲喊著，「老師！老師救命啊！！」

「有本事別叫老師！」陽太停下來把東西塞進褲子里，可是東西漲得太大了很難弄進去，他指著我的鼻子罵道。

「沒本事！你有本事你別怵老師！」我叉腰站在那，又推了阿司一把，「你傻！跑啊！」

阿司一看好像我確實沒事，慌慌張張點頭跑走了，一頭金髮耀眼無比。

分著神，臉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還沒從地上起來，又是一拳，打在另一邊。

然後被騎著打，滿頭滿臉都是血，腦殼沒裂，鼻血流了不少。

神智模糊的時候終於有人來把陽太拉開，我睜眼一看，不是曉月，是才回過神來的真。

還有兩個人上去架住怒火中燒的陽太，七嘴八舌勸他冷靜，千萬別打出人命。

我往地上吐口帶血的痰，紅色的血滴滴答答從鼻子往地上滴，真扳過我的腦袋，讓我後仰止鼻血。

我一摸臉，被自己滿手的血嚇了一跳，登時疼痛和後怕一起上來，也不知道阿司那小兔崽子跑哪去了這麼快就不見人影，仰著腦袋就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眼淚鼻涕鼻血混在一塊分不清誰是誰，把周圍人全都嚇著了。

「尚希，你……你……要不要我打救護車？」真慌手慌腳地撫著我的後背問。

「不要！手紙！」我哇哇哭著。

真蒙了一會，才抖著手從褲兜掏出一包紙巾遞過來，那邊陽太怕我被打出毛病追究他，罵罵咧咧地走了，臨了沖著周圍吼了一嗓子：「看什麼！沒見過打架啊！」

我把手紙往臉上狂擦著，染透了一整張，往邊上一扔，再抽出一張撕吧撕吧擰一擰堵在鼻孔里止血。

真順著我的後背，直說被我嚇死了。

我這邊眼淚鼻涕好不容易止住，滿臉血呼啦地沖他一笑，馬上就被嫌棄了，被拖到廁所洗臉。

留了一地還沒收拾的血和染透了的手紙。

真喋喋不休地在旁邊講話：「你說你上去逞什麼英雄？要不是陽太認識我，這會早就連我一起打了，那小孩不少人都上過，出不了什麼大事，何必去出頭？」

「哪天我也這樣被人摁在一群人眼前操，你也不會來幫我。」我把嘩嘩流著的水龍頭關上，甩甩手，往真身上擦幹凈。

真皺皺眉：「你跟他能一樣嗎？那小孩沒朋友，外國媽媽在紅燈區拉客，沒人管他，你不是好好的嗎？」

「阿司不願意，誰都不能逼他。」我手撐在洗手台上，把亂糟糟的頭髮理了一下，一摸發梢，居然還沾著黏糊糊的血，只好再把水龍頭打開洗頭髮。

「陽太就是能，他倆這樣都多長時間了，我可沒聽說那小孩抱怨什麼，陽太還給他錢，有什麼好摻和的。」真無所謂地說道。

「你滾。」我忍無可忍地踢開門走出去，門板撞在牆上發出「咣」的一聲，又反彈回來啪地關上，把真氣惱罵我神經的聲音關在裡面。

阿司哭得濕漉漉的眼睛總是出現在眼前，他不願意，我救他不是出於正義感，而是罪惡感，我做的事情沒有陽太那樣過分，卻實在是利用了阿司滿足自己，一樣的人渣。

阿司最開始看向我的時候，我下意識地避開了，其實我是不想挨這頓揍的，但大約是出於補償的心理，最後還是撲上去了。

一想到中午在天台等著阿司的時候，他正在受著那樣的折磨，就會無比悲傷。

阿司是個溫柔的好孩子，不該受這種罪的。

我走上樓梯，一路上很多人在看我，大概都是目睹了我「英雄救美」那一點都不颯爽的英姿，我低頭一看，白襯衫上一面面的全是自己的鼻血，煞是凄慘。

走到天台時正好打了鈴，下午的課是非翹不可了，阿司在護欄旁邊站著，聽見我開門聲時渾身都抖了一下，戰戰兢兢地回過頭來，愣愣地看著我渾身的血，回過味來，眼圈一紅就哭了。

真愛哭。

我走過去在旁邊一坐，不耐煩地揮揮手：「別哭，吵，我要睡會。」

阿司把哭聲壓下去，低低地啜泣著，模模糊糊地對我道歉。

阿司沒有錯的。

他有什麼錯要對我道歉？

「我連累了你。」

不，是我先利用你的。

「我還真以為你不會有事，就那麼先跑了……」

不跑等著倆人一起被揍嗎？

「對不起……」

我才對不起。

「以後怎麼辦？」我抬眼問他，「繼續挨操？我要是每次都上去挨打，兩天就被打死了。」

阿司一愣，顯然是沒想到這個問題。

「沒跟老師說過？」

阿司猶豫一下：「這個……」

「那麼多人都看見過，你還怕老師知道？」

阿司沉默下來。

我閉上眼睛睡覺。

以後陽太會變本加厲的，如果阿司不下定決心告發陽太，以後會更加痛苦。

我真的沒有當好人，只是想改變什麼而已。

改變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