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曾經說過這次消除記憶是完全不可能恢復，即使是這樣，史蒂夫也要努力去做到。他不會再逼迫巴基去做任何的決定，他只想要讓巴基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尼克聽到史蒂夫的請求之後沉默了幾分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一些棘手的問題，「如果來的人不是你而是其他人，我想我會讓他滾出我的房間。」

史蒂夫像個犯錯的士兵一樣低下了頭。

尼克往後靠在椅背上，「史蒂夫，你做事情一向都是非常堅決，從來不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感到後悔，除了巴基。」

史蒂夫平靜地說道：「你說得對，我非常後悔當時沒有好好保護巴基，所以我不想讓自己再後悔一次，才來這裡希望你能夠幫助巴基恢復以前的記憶。」

尼克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你以為消除記憶是一件跟吃飯一樣簡單的事情嗎？我研究了這麼長時間才想到辦法把巴基關於以前的記憶給全部消除，保留下一些本能與常識不至於變成幾歲孩子一樣的智商，把他營造成『原本』的自己，現在你要我把他那些不知道去了哪裡的記憶重新灌輸到他的腦子裡，你是跟我開玩笑嗎？」

「我知道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是我想知道有沒有可能會讓他慢慢地恢復起來，上次你跟我說過巴基還在適應期，還會回想起關於以前的事情，所以我想有沒有可能抓住這次機會讓他回想起更多的事情。」

尼克看著史蒂夫的臉不像是在跟他說笑話，當然史蒂夫這個「老傢伙」從來也不會跟別人開玩笑。

「你或許可以嚐試一下帶他去以前你們一起生活過的地方，現在他的腦部結構還不穩定，很有可能會恢復以前的記憶。」

這話聽起來似乎只是一種敷衍，但是史蒂夫願意去抓住這一絲希望，開始尋找他們以前居住的地方。七十年之後的街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他當初從冰塊里解封出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像是置身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裡，四周都是陌生而疏遠的面孔，他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記錄這裡的路線。他曾經去尋找過自己居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但是卻被一棟棟高級辦公建築給代替了。

那一刻他終於感覺到真的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以前的學校大樓現在樓層變多了，外表也嶄新了許多，操場的水泥地現在鋪上了橡膠，中央還有一大片茂密的綠草，孩子們歡快地在上面奔跑、打鬧。

史蒂夫穿著便服戴著鴨舌帽站在操場附近看了許久，最後還是離開了。

巴基在健身房裡鍛煉自己健全的那隻胳膊，握著啞鈴調整著呼吸，快到背部的長髮給他一半的臉龐留下了陰影，那雙眼睛注視著某個方向，似乎在極力壓抑著自己非常不穩定的情緒。

放在旁邊休息椅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這手機是他們給他買的，還裝了跟蹤定位防止他走丟了。他放下啞鈴起身走過去，拿起手機看見來電者的名字之後立刻接起了電話：

「他去了你那裡？」

那邊的人似乎說了什麼，他微微低下了頭，鋼鐵製成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

「我知道了，我會儘快解決的。」

掛掉了電話之後他一動不動地站著，胸口因為剛才的劇烈運動而大幅度起伏，最後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史蒂夫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了關於以前的照片以及物品，用箱子裝好，捧著它走進了巴基的房間，準備要說的話卻在看見來人之後一下子哽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巴基抬起頭看見了他，笑著說道：「你回來了？我剛想出去幫幻視做晚飯呢。」

史蒂夫看著面前的人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剪頭髮了？」

「是啊，天氣熱起來了，還是剪掉比較好,看起來也比較精神。」

史蒂夫最後還是沒說什麼，把箱子放在了桌子上，巴基好奇地看了看裡面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麼？」

「能幫助你恢復記憶的東西。」

巴基愣住了，低頭看著裡面的東西，只有幾張照片和一些玩具或者裝飾品之類的東西，他遲疑了幾秒才伸出手拿起照片看了看，上面是六歲的他跟史蒂夫一起勾著肩膀露出天真的笑容，那時候的史蒂夫很膽怯內向，小心翼翼地看著鏡頭，似乎不喜歡拍照。

「可能這些沒多大用處，但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巴基拿著照片的手驟然收緊，有點不自然地揚起笑容，「你這是怎麼了？該不會以為就這些東西能喚起我的記憶吧？」

史蒂夫看著這些東西，像是在回憶，「小時候你就經常鼓勵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我想要跑步，你就陪著我跑；我想要成為第一名，你就陪著我跑了三個月，一直在努力提升我的速度，雖然我只在比賽里拿到了第七名，但是你還是很高興地幫我慶祝了。我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夠幫你做些什麼，哪怕只是很簡單的事情。」

眼前這個男人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他立刻收起照片放回箱子里，笑著說道：「謝謝你的幫忙，現在先出去吃晚餐吧，他們肯定在外面等我們了！」

史蒂夫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他看著對方的背影在自己視線里慢慢消失之後，自己的笑容也隨之褪去，慢慢低下頭看著箱子里的那些老照片。他強忍住眼裡快要洶湧而出的淚水，忽然渾身無力地跪了下來，雙手緊緊地抓著床沿，全身肌肉都緊繃著，喉嚨里微弱地發出悲慟的哽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