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毓這一睡又是一整天，期間所有人都沒敢離開，就怕他再出什麼狀況。宇文護更是始終坐在地上，兩隻手緊緊抓著宇文毓的手未曾放開，通紅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臉。

宇文毓的清醒他最先發現。

「毓兒？」

宇文毓手動一動。

「毓兒！」宇文護不禁把手抓得更緊了，另一隻手不斷撫摸他的臉。在榻上、桌旁睡著的幾人聽到動靜都直接跳起來，趕到床邊。

「…」可能是吃痛了，宇文毓的眉頭皺了一下。

「做什麼你？快放手！」

「哦，哦。」

「毓兒…」

宇文毓睜開眼睛，就看見一群人在床邊圍著，他只看了一會，又懨懨地閉上了眼睛。

嚇得這群人以為他又出什麼狀況了。

「江太醫！江太醫！」

「毓兒，毓兒，你感覺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這江太醫老神在在地走了過來，抓著他的手把了一會脈，說道：「沒什麼大礙，只是累了。」雖然這樣說，但他心裡卻在腹誹，說不準是不想看見你們呢。

「毓兒，你睡了一天了，什麼都沒吃，我讓人做了一碗粥…」

「……」

「毓兒，一會要喝藥呢…」

「……」

「毓兒…」

「……」宇文毓一直木木獃獃地像個木偶人一樣，沒有一絲活氣。

「兒子？」宇文泰終於感到一絲不對勁了，他剛才把宇文護硬趕去休息，就是為了多一些與兒子相處的時候，宇文護那個臭小子還死皮賴臉的不肯走，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惹人厭？可是這都一個時辰了，兒子別說和自己說話，連個眼神都沒給自己。宇文泰的神色暗了暗，放下手中的碗，伸手撥了撥宇文毓的額發，斟酌了一下開口，「毓兒，我知道你恨我們…都過去了…爹爹會用一輩子的時間補償你，你不要再跟爹爹置氣，折騰你自己。你這樣…」

「砰！！！」

「發生什麼事？」

「老爺這，堂、堂少爺正在揍國舅爺。」

「哪個國舅？姓張的？他不是昨天剛走嗎？」

宇文泰正要出去，就聽到一聲殺豬般的嚎叫，「啊！！！！宇文護，我喜歡你堂弟，想要追求他，你那麼激動幹什麼？」

宇文護陰森一笑，「你配嗎？」

「宇文護！！！！啊！！！！」又是一聲慘叫。

「砰！」從身後傳來的聲響成功止住了宇文泰的腳步，他回頭一看，不由得肝膽俱裂。宇文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蜷縮在床頭。他用手環著膝蓋，把頭埋在膝彎里。宇文泰過去，輕輕一碰，手下的身子就是一抖，無意識地更往後縮去。

「怎麼了？兒子？」

「別過來…別過來…」

「宇文護！你給老子滾進來！」

宇文護在外面聽到這麼一聲爆喝，心下一驚，直覺宇文毓出什麼事了？也就不管躺在地上哀嚎的張國舅，一陣風似的就衝上走廊撞進門裡。

「毓兒！毓兒…」宇文護不敢靠近，除了最開始那一下，他盡量放輕聲音，深怕嚇著他。可儘管這樣，宇文毓還是抖得更厲害了。

「你做的好事！」宇文泰一面輕輕撫摸他的脊背一面對宇文護恨聲說道。

宇文護站在那兒不動了，半響，他緩緩地跪了下來。抬起右手，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再抬起左手，如法炮製。如此左右開弓了幾次之後，宇文毓終於有動靜了。他緩緩抬起頭來，依舊沒有表情，眼裡卻是透骨的仇恨。

我恨你，宇文護，恨你讓我活著。

他張嘴，無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