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彷彿空了。

手冢從不知道原來那個栗發淺笑的男子會對他帶來如此之大的影響，這樣的影響不亞於他的祖父對他從小的教導。不知為何，在聽聞不二死訊的一瞬間他並沒有特別的難過，但視線卻無法控制地模糊了。

他無法相信。

似乎兩人的相識就在昨日，似乎兩人的相隨還在昨天，似乎耳邊還能聽到他得意而狡黠的笑聲，似乎還能看到他在落地窗前微笑著回過頭來。

他的體溫，甚至還在他的掌心。

手冢面無表情地、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手裡的小盒子上。他還記得他在實驗室里對著顯微鏡認真地工作了一個月，才趕在不二生日那天將它送到他的手上，他記得那段不斷掙扎的日子，因為在他的心裡第一次有某種恬淡卻不容忽視的情感佔了上風。

他慢慢地坐在沙發上，用手撐住了額頭。

「手冢先生……」霍爾猶豫地上前一步，「你還好吧？」

「我很好。」手冢的語調異常平穩，「非常感謝你，霍爾先生。」

霍爾不禁有些躊躇。因為手冢的樣子看上去絕對不是「很好」而是「糟透了」。這個男人雖然沒有任何錶情，但他的眼睛在一霎那間流露出的震驚與悲傷，幾乎灼痛了霍爾。

因為實在太過疼痛，所以讓看到的人，都跟著疼痛了起來。

「手冢……手冢先生。」霍爾斟酌了一下詞語，「也許，不二沒有死……畢竟……我們沒有找到他的屍體。」

準確來說，是沒有找到幾具可以辨認的屍體。爆炸來得太過突然，飛機幾乎被炸成了碎片。霍爾自己都不相信，不二還能生還，畢竟，他們看著他過了安檢，之後也沒有和他相像的人出來。

手冢沒有說話。

霍爾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沉默的側影。半晌，手冢才緩緩說出一句話來。

他說，謝謝你，霍爾先生。

還是那一句話。

安東尼·霍爾走後，手冢把整個事情慢慢地思考了一遍。他曾經篤定不二不會有事，卻忘記了他也是個平常的人，甚至比自己還要年輕。

都被……不二給騙了。

明明是應該讀大學的年紀，明明是個少年，明明應該談戀愛、享受生活，他卻遊走於光明與黑暗的邊緣，背負著陽光和罪孽。

他身邊的所有人，卻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很多人很多事，直到錯過了才明白為時已晚。

是否我就是如此，不二？

攤開的手掌觸到了手機冰冷的外殼，手冢慢慢地握緊手機，撥出了之前被霍爾打斷了的電話。彷彿等待了一個世紀之久，電話那邊傳來了祖父略顯蒼老的聲音。

「國光。」

「祖父。」手冢深吸了口氣，「我有事情要問你。」

「說吧。」

「山下玲子。」手冢微微皺起眉，「我拒絕和她成婚。」

「……」手冢國一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有一天你會對我這樣說的，國光。你愛上了不二周助那個孩子。」

他對手冢是一個特別的存在，手冢國一比手冢自己都要清楚。

「可是……」

「可是不行。」手冢國一打斷了手冢要說的話，「他不會愛你，國光。」

手冢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我想知道原因。」

「當年是我殺了他的父親。」手冢國一的聲音彷彿蒼老了十歲，「在一次緝毒行動中。我開槍示意他的父親不要再繼續逃跑，可是失手擊中了要害。國光，你是我唯一的孫子，我不能看著你邁向毀滅。」

請你不要愛他。

他也不會愛你。

「這本就是一場互相欺騙的騙局，國光。」手冢國一慢慢地說道，「從你決定隱瞞的身份那一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