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桂萊是真的有一條疤，不過不在臉上，而是在背上，從脖頸處一直延伸的腰那裡，黢黢地一道，像是一條匍匐在人背上的千足蜈蚣。

李瑁，剛醒的哪會兒，這疤的真正主人正在搶救，一攤子的血，幾個醫生拿著針線一起縫，那速度跟趕著收割的老農似的，可是那血還是汩汩的往外流，跟小溪流似的。

旁邊的護士，大概是新來的，沒見過這麼血腥的場面，哭喪著臉，帶著哭音喊，「醫生，血~血庫沒血了~」那聲音委屈的，跟天崩地裂了似的。

也就是那時候，他一個魂魄好好的飄著，突然像是被誰推了一把似的，千斤墜地往那血糊糊的一灘身上砸。

他大爺的！李瑁大概是一個月後醒過來的，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罵大爺。

疼啊，跟車裂時的感覺一個樣，甚至更糟，身體像是被什麼巨石碾過一遍一樣，不僅疼，還不能動。

狗＃的，這是李瑁從鏡子里看到那疤的面貌後罵的第二句，在髒話的造詣上略微得了些真傳，主要是從抗日神劇里學的，得了那麼點罵人的精髓。

不過，也不怪李瑁要罵人，剛生新肉的時候，那疤的樣子更丑，他不是女人，可是他自認為也是個有些品味的男人，那樣肉瘤一樣蜈蚣疤扒在背上，看著就讓他糟心。

更為關鍵的是，依李瑁的審美，像喬宸這樣算得上男人中的大美人，居然還有人會這樣要砍他，多大的仇啊，這傷一看就是要人命的。

李瑁是死過一回的，他可不想再死第二回，尤其這回活過來的時候，遭了不少嘴，傻缺才去尋死呢？

這知道自己有個要他死的仇人，能不想罵人嗎，關鍵是還不知道那王八蛋是誰，罵人都不痛快。

李瑁想通這條命來得不容易的關節，決定對臉上假疤那事裝傻。

忍住，忍住……千萬不能對這孫子發火，你還要留著這條命找小桂子呢。

他背對著千仞坐著，曲著腰，做出一副一臉落寞的樣子來，那樣子彷彿在說臉上的疤是假的，可是這背上的疤是真的啊，不管是臉還是背，你們這些公子哥還不是都會嫌棄，還不如提前在臉上畫上一筆，免得脫光的時候又搞得像我藏了隱疾似的。

那日光線暗，千仞又是個夜盲，還真沒發現李瑁背上的這條疤，當時還想著怎麼這衣服就褪不幹凈呢？什麼造型要在背上加一凸凸的帶子。

現在光線足，千仞瞧得清楚，確實難看，不僅難看還有些讓人倒胃口，就像是上好的珍饈里落入了一隻蒼蠅。

這人模樣是不錯，不過，還是可惜了。

他千仞到底不是什麼情深意重的痴情男兒，更何況只是一場意外的魚水之歡，給個價也算交代了這歡。

李瑁一切順他心意，不忤逆，不矯情，不哭哭啼啼，就連稍稍用了點強上床，都幹脆利落，雖然無趣了點，但是到底還是方便。

方便，千仞想了半天，腦子裡蹦出這個詞，越想越對，方便，好處理好敷衍，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這跟他用衛生紙有什麼區別呢？

想到這，他再看李瑁數著錢，帶著笑的臉，突然生出一絲惱來，不該是這樣的啊，阿燁不是這樣的！

李瑁是當著千仞的面清理的，那一夜兩人都沒有什麼準備，套都沒戴上就幹上了。李瑁為了讓自己少受點罪，處處遷就著千仞，雖然身體上沒受什麼傷，但是後面那一處還是脹的厲害，不僅如此，大概裡頭還見了血。

清理的樣子當然是不好看的，恁你臉上長出個花來，撅著屁股幹那事終歸還是不雅的，不僅不雅還大煞風景。

李瑁收好了錢，厚厚的一小匝，塞在貼身內褲前面的褲兜里，鼓囊囊地一團，再拉上拉鏈，怎麼看怎麼像夜場跳脫衣舞的浪蕩舞男，偏偏他還不計較也不講究自己在千仞眼裡的形象，扯下褲頭就極為不雅地清理他的「傷口」，一隻手胡亂地在那兩股之間倒騰，一手的污穢物，另一隻手還死死地捂著前兜里的鈔票。

千仞瞧了了兩眼就不想看了，他忽然覺得比起自己的失誤和瘋狂，即便再加上那觸目驚心的傷疤，所激起的那幾分憐憫，在這短短的幾分鐘里，蕩然無存……

沒有人會為一個看起來下賤到低入塵埃生命的命運而擔憂，因為他看起來，本該活在污穢里。

李瑁這麼做自然是故意擺出來膈應千仞的，他明顯瞧出那男人在看到那條疤全貌後，眼底里閃過的厭惡，可是光有這一點還不夠，他不是自作多情的人，但是他更喜歡萬無一失，最好有過這一次後，老死不相往來，他可不想自己被同一條狗連咬兩次。

「這是醫藥費。」

千仞甩了錢就沒再說話，直到看到剛剛李瑁自我清理的那一幕，立馬生了要走的心思，連衣服到沒有穿齊整就欲走。

房青山那小子果然是個騙子，還今晚能找到自己的良人呢，他媽的，不僅中了藥還沾上了個這麼個下賤的貨色。

千仞睡人是挑的，睡生不睡熟，這就是旁人懼他的緣故，哪怕對方不是做這一行當的，只要是他看上了，那些人多半是要被拉下水的，那個叫豐子燁的下場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聽說還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設計師，家境良好，模樣和氣質也都不錯，前幾年還拿過國際上什麼大獎，前途一片光明，可是最後還不是被這個仙人掌糟蹋了，先是作品因為涉嫌剽竊惹上官司，後來父母的公司也相繼破產，父母舉債高利貸最後跳樓自殺，好好一個福祉美滿的家、一個才華橫溢的人，就那麼沒了。

不知為何，千仞前腳剛踏出房間，李瑁腦子裡突然就蹦出這麼個人來，他心裡無端生出一股恨意，仗著自己有權有勢，就可以隨隨便便奪走別人所珍愛的東西嗎！李瑁眼神沒來由低由諂媚轉為陰騭，他嘴角冷冷地一笑，保持原有的姿勢，發出一聲冷哼。

「垃圾！」

在李瑁看不見的角度，千仞背著光的身影，明顯一頓，可是他終究還是沒有停下來，緊皺的眉頭忽然就舒展開來。

「只是垃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