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沒事了
小說: 寧羊不娶 作者:乌苏 字數:1696 更新時間:2019-09-22 03:17:33
寧衢一邊刷微博,一邊假裝漫不經心地問道:「羊羊,上次周扒皮對你說了什麼?」他總感覺,自從周東辰跟樂羊偷偷摸摸地交流過後,樂羊就怪怪的,看自己的時候,眼神總是躲躲閃閃的,好像有什麼心事。
周辰:「傷害這種東西不是做好準備就能承受得住的,站在越亮越高的地方,受到傷害的機率和程度就越大。」
樂羊:「周先生,你放心,我是不會讓阿衢受到傷害的。」
周辰:「我說的人,是你—樂編劇。寧衢遲早有一天是會在這個舞台大放光彩的,他的私生活也會毫無遮掩地被公布在大眾面前,如果你喜歡他,或是要跟他在一起,你……」
樂羊沒有想到周東辰會那麼快查到他自己,他當時在社交網路上填寫的信息全部都是假的,並且在確認《你還活著嗎?》的主演就是寧衢之後就斷掉了所有和黃遠山的聯絡,可是周東辰對自己的態度確實異常的篤定。
他寫這個劇,無非是想讓寧衢借姜賢這一個身份,將他堵在心裡十幾年的傷害、痛苦、愧疚一一傾倒出來。寧衢父親遇難時他還太小,所有的心情和感受都無法靠自己來組織語言說出來,而這些情緒就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小刀在寧衢的心口纏繞,沐青的無心之過,讓寧衢失去了吐出這些鋒刀的機會,使他的心不斷被這些過往扎得千瘡百孔。他想要讓寧衢徹底擺脫痛苦,就必須替他把這些痛苦的刀鋒清理出去,這些傷口才能夠痊癒。
姜賢這個角色就是寧衢的影子,同時他也是寧衢心裡的困獸,囚禁在了寧衢父親寧源的墳前。樂羊知道寧衢這麼多年來從未真正的快活過,他把真正的自己囚禁起來,向父親求饒,向母親求饒,也向他,求饒。早在他四歲那年,他父親死的那一刻,他就把自己的膝蓋骨釘在了生活的原地,求饒著卻在心裡給自己下了永遠不配得到原諒的判決……
寧衢見樂羊出神的厲害,忍不住又喊了一遍,「羊羊~」
「什麼?」
「我剛剛問你,上次周扒皮對你說了什麼。」
「哦,沒~沒什麼,」樂羊慌亂地轉移了一下視線,手在方向盤上無措地敲了兩下,這才繼續說道:「就是讓我提醒你,在這個圈子裡站得越高,光環越多,是非也就越多要有一個心理準備。」阿衢,不管怎麼樣,我一定會讓你真正開心起來。
《你還活著嗎?》的最後一場戲是姜賢想起了弟弟的去世,在夢裡與弟弟相見。經歷了險生、自殺、失憶、車禍之後的姜賢,終於能夠將懊惱、悔恨、愧疚和難以置信轉化為道歉,將曾認為最輕飄飄的一句話,變為沉重枷鎖的鑰匙,放過自己,珍視生活。
姜賢與姜智兄弟情深,他們彼此深愛著對方,正是因為深愛,所以都希望對方福祉,只要一方痛苦,另一方也絕不會安寧。姜賢也終於明白自己活著這件事,對於姜智意味著什麼,這個世界失去任何一個人都會停止轉動,任何人留下的痕跡也終將模糊,隨著時間流逝而消失,可是即便如此,人的生命依舊存在意義,它負責撰寫未來,也負責銘記過去,一個人的生命在另一個生命里的不可替代。只要姜賢還活著,姜智的一切就會有人記住,他會帶著姜智在這個世界存在過證據,繼續生活。
現實中每個人的一生都將經歷痛苦,或是無可挽回,或是生離死別……有的人或許能夠走出來,有的人或許一輩子也走不出來。樂羊將寧衢心中所掙扎的想法一一在電影里進行體驗,自殺也好,痛恨也罷,所有情緒進行釋放,他希望寧衢能夠在姜賢身上看到那個四歲的自己,能夠真實的面對自己,與過去和解。
最後一場戲,是一場哭戲,從嚎啕大哭到無聲流淚,最後歸於平靜,只剩下悲傷而又充滿希望的眼神,「對不起。」寧衢演的很好,再一次因為過於投入,而無法從戲裡走出來,而這一次樂羊沒有強制性的讓他醒過來。在導演喊完卡後,偷偷拔了片場的電閘。
一片黑暗與喧囂中,樂羊小心翼翼地地抱住這個依舊跪在原地,雙肩隱隱抖動的男人,「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男人一遍又一遍聲音沙啞地喊著,對他的父親,他的母親,樂羊……
「沒事了~沒事了~」樂羊抱著他,拍著他的背。其實誰也沒有真正恨過他,是他一個人恨了自己18年,用盡心思的取悅每一個人。他只記得自己對別人的狠,卻忘了他給的笑永遠比巴掌多,對別人吼一句,他要罵自己十句。
樂羊見過他十四年的做噩夢的樣子,在夢裡扇自己,咬手背,無所不用其極,每回他都只能抱著他,蒼白無力地說一句,「沒事了~」
這個把自己當做炸藥包的男人,火引點燃後,只記得會崩到別人,卻忘了自己也會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