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羊搬到寧家的時候正巧碰上下雨，陳宇開車去接的人，寧衢在車上坐著，看著兩個人跟搶險似的往車子上搬東西。樂羊的東西大都都是成包成捆的東西，用五顏六色的大花布裹著，寧衢在邊上瞧著，很想說一句東西重新再買就是了，可以一瞥到樂羊那張認真的臉，又硬生生地打住了，這些東西大概都是羊羊血汗的結晶吧，有特別意義，寧衢在心裡這樣想著。

東西一撥接一撥，外面的雨也越下越大，兩個人在外面忙得腳不沾地，寧衢一個一米八七的大活人在車子里坐著，實在不好意思，索性把長領毛衣往臉上一拉，遮住大半張臉，戴上墨鏡，下車去幫忙搬東西。雨聲淅瀝，隔著雨幕，寧衢這樣左右防備的走在路上，活像是電影里專挑雨夜的殺人的殺手。

「我來吧~」寧衢一隻手按住樂羊的肩膀，另一隻手托著他手裡的東西，目光灼灼地看著樂羊，徵求他意見的同時，又帶著點那麼小心翼翼。

樂羊瞟了一眼寧衢，卻又很快地垂下頭，幾乎微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寧衢一喜，愉快地接過他手裡的東西，「還有嗎？」寧衢問樂羊。

「沒有了。」樂羊說話的時候始終沒有看寧衢。。

寧衢還想跟他說什麼，陳宇從後面趕上來，「寧先生、樂先生，雨越下越大了，我們快走吧！」

樂羊真正的生活用品其實不多，也就幾床被子，和幾件換洗的衣物，之所以這樣讓他們這樣大包小包的是，那些書稿和盆栽之類的東西。

「你很喜歡養花？」陳宇開另一輛車在前面打前鋒，樂羊在後面開著車跟著，寧衢就坐在樂羊的那輛車裡。難得有這樣兩個人獨處的機會，寧衢忍不住開腔逗樂羊說話。

「嗯。」

「你很喜歡音樂？」

「嗯。」

「那你也喜歡看書？」就這麼簡簡單單地一個嗯，寧衢也問得很帶勁。

「嗯。」

「那你還喜歡我嗎？」兒時的樂羊最愛扯著寧衢的衣角說喜歡他，寧衢一個不留神將這問題拋出去。車裡的空氣陡然變得安靜起來，連外面的雨聲也像被罩了一個巨大的隔音罩似的，突然噤了聲，氣氛陡然變得尷尬起來。

寧衢看樂羊明顯愣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問題問得很不要臉，都做出那樣恬不知恥的事，現在居然還有臉問這樣的問題，臉上浮現出一個慌張和尷尬地表情，「不好意思，我剛剛……」

「嗯。」

「嗯？」寧衢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回應，但再次出聲時，樂羊卻始終抿著嘴，不發一言，臉上的表情也是淡淡地，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寧衢自嘲地笑了笑，覺得自己只是幻聽罷了。

寧衢現在的家在一個高檔小區的私苑裡，中型的別墅戶型，他一個人住，二室一廳，外加廚房、洗手間、書房和儲衣間，沒有陽台，有一個小院。他在外溫溫和和，卻鮮少會帶人來他的處所，與他同住，樂羊是第一個。

幾個人把盆栽放在院子里，其他的東西搬到了室內。寧衢以往一個人住，是很少打掃衛生的，也不喜歡有外人進來，屋子很亂，是因為樂羊要住進來，才破天荒地收拾一下，但是也是勉強看得過去罷了。屋子裡還遺留著主人生活懶散的痕跡，沒有洗的咖啡杯，隨處可見的食物碎屑。

「這間是你的卧室。」寧衢指著一間房間對樂羊說道。

那件房還算是寧衢認認真真收拾過得，屋子裡擺著一張床，鋪得是寧衢讓人新買的床單和被套。樂羊看著客廳，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我需要現在就工作嗎？」樂羊看著寧衢問道，眼裡滿是對他懶散生活的控訴。

「不用，不用，你今天剛來，還是先休息一下，不用著急，況且這屋子我剛收拾過，過幾……」寧衢話還沒說完，樂羊已經戴上口罩拿著屋子裡僅有的一把掃把打掃起來了。

我忘了這傢伙是個潔癖。

好一番烏煙瘴氣，寧衢光著腳在樂羊打掃的地方方躥上躥下，整個屋子總算露出了點最原本裝潢風格，一律的性冷淡風格，灰白的傢具，憂鬱系深色地攤，工業年代感的清水泥牆，樂羊看著眉頭緊鎖。

「好了，打掃完了，你要吃點什麼嗎，我給你煮西……」寧衢一邊問，一邊打開自家的冰櫃，雞尾酒、冰淇淋、飲料、土豆、速食麵，「煮方面，怎麼樣？」寧衢家所在的地方是郊區，現在又是深夜，有錢連外賣都叫不上。寧衢看著那一櫃亂七八糟的食材權衡了一下，還是煮速食麵最實際。

「嗯。」樂羊淡淡地應了一聲，視線卻始終停留在那些烏漆抹黑的傢具上。

「我的房間，我可以按自己喜歡的風格調整一下嗎？」樂羊問在廚房裡不停捏耳朵的寧衢。

「可以。」寧衢一邊應聲，一邊跟自己的大鍋鬥爭，他放得水太多了，水煮沸後，蓋子燙的灼手，他試了幾次都沒能把蓋子掀開下面。

樂羊三步做兩步地走過去，把人拎開，用抹布裹住蓋子上的把手，一把就掀開了讓寧衢為難許久的鍋蓋，下好面，又抓著寧衢的手，連著人帶到水龍頭跟前，給他的手沖水。

寧衢：「哦，原來可以這樣啊！」

便不理會寧衢的恍然大悟，沖好水，樂羊便放開他，沉著臉說道：「你是傻瓜嗎？」

「啊？」沒有料到樂羊會突然開口說這種話，寧衢愣了一下，獃獃地看著他。

「以後你別來廚房了。」樂羊繼續言簡意賅，語氣裡帶著點結案陳詞的意味。

過了好一會兒，寧衢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自己的弟弟嫌棄了一把，還是樂羊那樣一向跟只受驚的小綿羊的那種人。小時候，明明挺軟萌的啊，怎麼這才過了幾年，就長成了個大冰塊似的人物。

樂羊小時候直至高中那件事之前，就一直是那種跟在寧衢屁股後面，寧哥哥，寧哥哥叫個不停的軟萌弟弟，雖然臉大，但是性子溫順，怎麼看都跟他名字特別搭，是一隻溫順的小綿羊。

難道是因為學校的那件事，性子大變？想到這裡，寧衢的愧疚不禁又加了幾分。

「樂羊，你晚上還怕黑嗎，要不要我摟著你睡？」

樂羊煎蛋的手一滯，臉色驀地一紅，冷冷道：「不用。」

樂羊是從來沒有怕黑的毛病的，小時候他睡覺睡在寧衢的隔壁，半夜總聽到寧衢在房間里嚶嚶地哭，他知道當面戳穿寧衢肯定是會讓他惱羞成怒地，這才編了自己怕黑的瞎話，賴著要跟寧衢一起睡。

「那你要我分你一個忍者神龜嗎？」不疑有他，寧衢一瞥到樂羊一愣的神態，不等他回答，立馬就跑到自己房間里，像抗房子似的將自己房間里最大的那個忍者神龜扛到了樂羊的房間。我就知道是羊羊他不好意思回答。

樂羊：……

夜裡睡覺，樂羊回了房，瞥見床那巨大的龜殼犯了難，他睡覺的姿勢跟寧衢不同，是呈信徒似的雙手交握，置於胸前，兩腳平攤的睡，而寧衢是蜷曲成嬰兒那樣的姿勢睡。很顯然這隻忍者神龜嚴重的侵犯了他睡覺的領域。研究了半天，發現這個忍者神龜的中間部位居然是中空的，樂羊可以把它當成被子一樣蓋在自己身上睡，但是，他便成了一隻龜，帶著忍字的烏龜。

樂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