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丁丁
小說: 歇斯底里 作者:乌苏 字數:2028 更新時間:2019-09-22 03:16:50
對於安曉,丁珅對她沒有感情自然是假的,他與這個女人一起生活了三年,見過她的哭、她的笑、她的喜、她的憂,她的善良與無奈,他真的無法像陌生人一般只當她是一個第三者,親情的分量甚至超過了友情,他已經背叛了一個家人,他不能再背叛第二個,他需要真相,哪怕知道真相後鮮血淋漓……
北京,這個大到可以容得下幾千萬的人口,似乎卻容不下他一個,萬家燈火無一盞為他而明。這是他踏上這片陌土的第三十一天,沒有一天不在奔走,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讓他停留,萬里無雲的天氣竟然在夜裡下起了大雨,幾十天的奔波再加上這場傾盆大雨,他的體力一下子達到了上限,躺在被雨水包裹的水泥地里,全身滾燙,川流不息的人群,從他身旁經過,匆匆中更顯急迫。
「喂,還能喘氣不?」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女人穿著時尚,妝容也十分雅緻,只是臉色看起來卻很是疲憊,說話的語氣也十分不耐煩,「真是的,什麼世道,現在十幾歲的小孩都知道躺馬路上裝死騙錢了。」
「阿姨,你誤會了,我……」丁珅剛想要辯解,卻見眼前的女人突然提升嗓門沖他吼道:「阿姨!你這死孩子哪裡看出來我是你阿姨了?」說著就舉起了胳膊,丁珅下意識想躲卻無奈身體根本不能動彈,只能閉著眼睛等著挨揍,這女人真狠!丁珅暗啐道。
「帥哥,可以幫我把他扶上車嗎?拜託你了,嗯,謝謝,帥哥你真好,再見!」丁珅預想的鐵拳沒有落下來,相反倒是一個披肩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丁珅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車上,車外是那個陌生女人妖嬈的身影和甜膩得讓人發毛的聲音。
剛剛是我的幻覺嗎?
「看什麼看,沒見過正妹啊!」丁珅在回神,又是一張潑婦的臉出現在自己面前。
「對不起……」原來不是幻覺。
「現在送你去醫院!」還未等丁珅說完,女人就斬釘截鐵地說道。女人依舊是不耐煩地語氣,可是丁珅卻突然覺得很心安,「謝謝~」
「你沒事吧?」雨地里平白盛開出一朵巨大花骨朵,丁珅費力地尋找聲音的來源,迷迷糊糊中看著這樣一個花骨朵向自己靠近。花骨朵驟然綻放,落地,生出一個觸手,撫上他的額頭,一股清涼從中沁出。丁珅總算從這股清涼中聚焦,一張熟悉的臉映入他的眼簾,「媽媽,對不起,對不起……」那一瞬間,他似乎有一種幻覺,眼前這個與自己母親相貌上如此相似的女人似乎是上帝賜予自己的救贖。
「臭小子,醒啦!」丁珅還未睜眼,一股熱流就淌進嘴裡,溫度適宜,只是因為身體的緣故,還嘗不出什麼味道,不過聞起來倒是讓人感覺很舒心。「好喝吧!咯,這裡面還有,你喝完了再自己盛,我先去上班了,對了!你的燒已經退了,輸完這點滴就可以回家了。」安曉站在病床前,等著他回覆。
「謝謝!」丁珅端著熱湯,愣愣地說道。母親的案子結束後,他既無法坦然面對父親這個殺人犯,也無法原諒自己對母親的背叛。他私自退學,獨自一人來到北京,陌生的環境和不諳世事的年紀,讓他身心疲憊、狼狽不堪。沒有學歷、沒有朋友、沒有工作經驗,他恍然明白自己所處的境地,在這人海茫茫中,他不再是親朋好友眼中那個懂事能幹的少年,不再是老師同學眼中的品學兼優的學生,他只是這人海中的滄海一粟,默默無聞、平凡之極。驕傲漸漸被失落掩蓋,他像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被人踢出人群,踢出了他所認知的世界。
女人走到門口,突然又折轉回來,「好好好,算你贏,臭小子!誰叫上天讓我碰上了呢!」丁珅還沒有反應過來,又見她突然打電話給公司請假,「臭小子,見過對花粉,對動物過敏的,沒見過一大老爺們對雨水過敏,身子骨還麼弱,還給我裝神秘,裝硬氣,都落魄成這樣了也不知道求人,看準了老娘心腸軟是吧!」她一邊惡狠狠地說,一邊給他削水果。
在這一個月中,他受過騙,挨過訓,吃過苦,他都沒有哭過,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個陌生的女人面前流淚,還哭地像個孩子,那些兇巴巴地語言竟也讓他感到莫名地溫暖,那種溫暖似乎帶著某種魔力,一下子將他從失落的深淵中拽了出來,「我……我……」
「好了,好了,別說了,讓外人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呢。聽著,有些事情如果你不願意說,我絕對不會逼你,你也沒有必要勉強自己。」女人的語氣雖然生硬,但是面上確實溫柔似水,「對了,我叫安曉,今年25歲,記住啊!是25,不是35或者45,我還年輕著呢,別跟昨晚似的看著我喊媽,」見丁珅做出阿嘴型,她又立馬補充道:「阿姨和姐姐也不行!你就叫我安曉,曉曉也行。你不是大陸人吧,口音有點像是香港那邊的。」
「曉~安曉小姐,我叫丁珅,香港人。」
「好,那我以後就叫你丁丁吧!」安曉有些興奮地說道。
丁丁,說實在話,丁珅其實是很反感這樣的稱呼,不過是看她很開心,也就不好意思反駁,當然,如果他知道這個「雅號」將會成為他一生最大的恥辱的話,他絕不會那樣做。
商場里。
一個一米八一個頭的男子艱難地行走在五顏六色的女性用品購物區,每行一步,必有百分之兩百的回頭率,再加之旁邊的那個擴音型的安曉,丁珅的回頭率急升百分之一千。
「丁丁啊,我覺得這款的衛生巾吸收能力不錯,兩翼黏性也好,你覺得呢?」
「……」
「丁丁,你看!」
「丁丁……」
丁丁丁丁,還丁字褲呢,這個蠢女人一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