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啊，要不差人出去問問，這地溝什麼時候能清好？」離著縣衙幾步遠的宅院里，斜插珠翠的夫人，姣好的面上滿是愁容，「這幾日小兒女茶飯不思，眼瞅著就瘦了，我這心就跟油煎一般。」

「阿嚏！」主座上坐著的老爺，被屋子裡熏的香沖的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那架勢，渾身的肥肉都跟著顫動，大肚子都上下顛了兩下，他慌忙用手扶住座椅，唯恐著滑下地去。

可得護好嘍，孟老爺不無得意的撫著肚子。古語有雲，身長八尺，腰大十圍，方為猛將。身長八尺不必在意，腰大十圍卻是要的，如今這可是富貴的象徵。他這腰圍足足比隔壁姓柳的寬出二寸，每回都把那老兒眼氣的要命。

聽著夫人抱怨孟老爺也心煩，他這幾日也被門前屋後的惡臭煩的不行，往日最愛吃的糕點都吃不下了，便招手讓小廝去把管家找來吩咐道：「小縣丞興許是忙不過來，咱家當助他一臂之力，你在府里找些人手出去，把咱家附近的地溝都清了。」

管家自當領命去辦。

不一會兒孟府里十幾個人挑著擔子推著車，從側門出去到了地溝那。剛把手裡的傢伙事揚起來，就聽到有人喊：「住手！」

管事的回身一瞧，來的是個穿著官服的少年。又往他身後一看，有三個年紀更小的少年跟著。縣丞大人和身邊人的模樣他們早就聽說了，如今一見就認出來了。

來的就是徐釗。

他每天都讓小耗子和長蟲盯著附近的人家，自己就穿好官服在家等著。孟府的人還沒出門，小耗子就聽到消息了，趕忙就回去告訴徐釗。

徐釗就出來堵孟家管事了。

沒多大會兒，孟家的管事陪著笑臉想解釋兩句，就鼻青臉腫的被勸回去了。

跑回去告訴孟老爺，縣丞大人說了：「此乃縣中要事，本意惠及百姓。所謂恩出於上，爾等膽敢隨意插手莫非是要籠絡人心？是自恃權貴藐視國法，視某手中刀不利乎？」

乖乖不得了了，縣丞大人亂扣帽子了。

孟老爺傻眼了，我好心幫你出力，還有錯了？籠絡人心啊，這是要舌頭底下壓死人了。他們這樣的人家，凡事都講究一個度。災年施粥舍藥，豐年修橋鋪路，哪一樣都得知會官府，就怕落個擅自施恩，邀買人心的名聲。

何況，當今天子老郭家當年就是靠著鄉黨中名聲好起的家，最忌諱勛貴施恩百姓。

孟老爺摸著三四層的下巴上一撮鬍子，小眼睛眨了眨，告訴管家：「受傷的挨打的都去治傷，你派人去外面看看柳府秦府尤其是孫府，是怎麼個章程，一有了消息就趕緊來回報。」

管家帶著被打的管事下去了，孟老爺就開始琢磨，這小縣丞這是要幹什麼？

「怎麼又打人？」陶酥也在問徐釗，他帶著小耗子和長蟲，把孟府管事的和幾個小廝都給打了，她從躲在門後都看見了。

「他們該打。」徐釗哼了一聲，「這些人平時就是依仗主家的勢力，沒少做惡事。」

陶酥想問你怎麼知道，可一偏頭看見他身後，跟小耗子比比劃劃的何大頭就明白了，有這個黑道上混的地頭蛇在，知道這些很正常。

是的，何大頭同學因為在清理河道的工作中，服從管理不偷懶，就是因為吃喝問題欠了李虎一屁股的債。李虎昨日來找徐釗，不僅是為了賬簿的事，也是為了何大頭。他想讓徐釗把何大頭也招進縣衙當差。

小耗子在外面掃聽了一圈，發現祥和縣黑道頭子何大頭，風評竟然十分不錯。首要一條便是他孝敬父母。只這一條就當得起好漢一說。而且他跟李虎不同，他的行事作風更有意思。地痞流氓是欺負平頭百姓發財，偷雞摸狗拔蒜苗的混日子。

何大頭卻看不上這些，他靠的是欺負地痞流氓發家。之所以還被歸為地痞流氓行列，便是因為他也收小買賣家的保護費，名目叫個坐地錢。

對此，被叫過來問話的何大頭也很冤枉，他瞪著牛眼辯解：「俺跟他們不一樣，俺說話算數，收了錢就會保他們平安。」

就是這點讓陶酥覺得他有意思，因著他收了坐地錢的商戶，便是誰鬧到門上他都管，擺出一副渾人的架勢，還真沒人願意招惹他。

縣衙里隱隱傳他是何主簿的遠房侄兒，所以大家也都繞過他在城北的那塊地盤兒。諸如孟府孫家的富貴人家眼裡，何大頭就是個混不吝的亡命徒，何況那些小買賣人家身上他們也拿不到多少的好處，小地痞二流子又被他打服了，所以他倒是把規矩立起來了。

他也知趣的就守著那塊地，不去想著擴大地盤，竟然就這麼安安穩穩的過了兩三年。

陶酥問他，他便道：「俺又不傻，俺娘說了那些人俺惹不起。」何大頭有他的道理，而且是個聽娘話的好孩子，「娘說攢了錢等俺到了十八歲就娶一房媳婦，開個店做小買賣。」

還對未來很有規劃，陶酥聽的點頭。

等會兒！

「你說等到十八歲？」陶酥當時眼睛就瞪起來了。高別人一頭壯別人一圈，鬍子拉碴看起來至少有三十的何大頭，說要等到十八娶媳婦？

何大頭有些惱，晃著大腦袋道：「俺今年整好十七。」

「跟我大人一樣大！」小耗子跳起來叫道，「我還以為來了個大伯，鬧了半天是個大哥。」

陶酥心說變成大哥不可怕，你這個沒見過大哥變大姐的土包子古代人。全忘了剛才跟人瞪眼的也有她一位。

就是經過了昨天那一遭，陶酥每次看到何大頭都忍不住想笑。

何大頭卻有些懵，暗地裡覺得大人身邊的陶酥姑娘，是不是看上自家了？可她這麼小，十八歲娶不回家。

「大人，李虎哥回來了。」長蟲從外面進來，對著徐釗道，「讓你去前衙，孫壽少爺來了。」

「好！」陶酥和徐釗同時站起來喊了一聲。

徐釗瞧了她一眼，道：「老實在家裡待著。」說罷帶著人走了。

「去！」陶酥對著他的背影踢了一腳，踢完了又抑制不住高興的原地蹦了兩下，跑出去喊阿丑出來，跟她玩蹦格子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