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莫不是眼睛有什麼毛病？」李虎端著小笸籮給客人送了一份饃饃片，就感覺背後那姑娘的目光一直跟著自己，想忽視都不成。

他少年時便跟著人學拳腳，對這類的目光最是敏感。從陶酥坐到他的攤上，眼睛落在自己身上，李虎便知道這姑娘是有事。起先是還覺得莫不是看上了自家？這可不成的，暫且沒有娶親的意願不說，就是娶親，也絕沒有娶這麼個又黑又瘦小女孩的道理。

後來就覺察出不對了。小姑娘咔呲咔呲的吃著饃饃片，看著手裡吃食的眼神，比看向他的還要專註炙熱，一雙白牙森白森白的，吃的高興了笑起來，一雙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莫不是想著賴上自家，好以後有吃不完的饃饃片？

這倒是很有可能，油煎的吃食可是稀罕物，李虎用肩上搭著的白布巾子擦了擦手，心道，若是不賴過嫁進自己家裡做媳婦，只是白吃些饃饃片，也不是不成。

「陶酥！」

陶酥還不知道李虎心裡把她當做了，想要靠嫁人來嫁禍於人，好天天吃油煎饃饃片的聰明女子，兀自吃的痛快，就聽到有人喊自己。

四周圍看了看，小耗子正從一個蒸餅攤上跑過來。

「嗅嗅，好香！好香！」人還沒到鼻子就先到了，小耗子笑著搓手，「還是陶酥你會找東西吃，不用吃，光是聞味道我的朝食就算白吃了。」

陶酥對他一呲牙，「要不那就不用吃了，光聞味道可好？」

「那不成那不成！陶酥姐姐！給我也來一份吧！」小耗子挨著陶酥坐下，手爪子直接上去，捏了一片仰頭扔嘴裡，吃的連連點頭，「真好吃！」

「店家大哥，給我們再來兩盤。」陶酥聽他喊姐姐，很是愉快的再點了兩盤。她正也沒吃夠。

「就來，就來。」李虎答應一聲，將手去拿了個白面饃饃來切，心裡卻將方才『只管來吃的』的話給埋了。小姑娘瞧著雖則小小的，卻是能吃的很。還帶著弟弟一同來吃，不僅娶不得，善心也是不能發的。倒不是他不肯，而是孫壽隔三差五便來盤賬，對出差錯來，這兩姐弟恐怕要遭殃。

「您的饃饃片。」不一會兒，李虎把陶酥要的饃饃片送了過來。

盛放吃食的盤子是用藤條編的，一個都有斗笠大小，平常日吃一盤也盡夠了，便是不夠也就著吃些別的，絕不肯敞開了肚皮來吃。一張蒸餅比這小一些不過要一兩個銅錢，這一盤，可就要8個銅錢。

大周朝連年豐收，一石糧食不過四五百文錢。

要是這麼算，李虎可算個富人了。仔細看看他身上深藍的衣衫，精神頭也好，頭臉手上沒有風霜的痕跡，瞧著就不是受過窮的人。

放著好好來錢的買賣不做，到縣衙里做個捕頭，能不能行？要不直接問問？

「噯，你等等！」 送完了東西李虎轉身要走，陶酥伸手就把人的袖子抓著了。

深藍的衣服袖口挽起是白布綳得邊，就為顯著幹凈。染了油漬，晚上回去孫壽要是看見了又要鬧。李虎瞅著被她拉住的袖子，這隻手方才捏過油煎的饃饃片，他可都瞧見了。

「姑娘？」能不能先把手拿開？我好看看能不能救一救。

「恕罪恕罪！」陶酥抓上去就知道要壞，她坐著得一會兒了，李虎一直小心的不讓油污沾在袖口上，想必其中是有緣由的。她又用的剛好是她捏東西吃的手，好不好的給人雪白的袖口上印了兩個油指頭印。

可抓都抓了，再鬆開是不能夠的。

她將心一橫，露出個大笑臉問道：「店家大哥我問你，要不要換個行當？」

「姑娘這是何意？」李虎被她拉著也不好直接甩開，周圍都是人動作大了，於人家姑娘名聲不好，便只好接話道。

「到衙門上班。」陶酥說道。

「上班？」

「就是到縣衙當差，」小耗子幫著解釋，嘴裡還沒忘了吃東西，「我們家縣丞大人想請你去衙門當個捕頭。」

李虎沒吭聲，擰著眉頭似在衡量。陶酥看他沒一口回絕，前世那點安利的功力就拿了出來。

「你別瞧捕頭不是個官，卻勝是個官。祥和縣裡大小的流氓地痞全歸你揍，大大小小的不平全歸你管，路不平全都你踩。街面上的買賣家，都歸你罩著，那是相當的……」

「差事我應了，幾時去見大人？」

「拉風的很，誰還敢在你面前大小聲，鎖拿了到大牢里，炮製一番，管保他什麼都……」陶酥沒聽清還在繼續，不經意就一腳跨過了安利的界限，進入了忽悠的範疇。

小耗子聽著都恨不得捂耳朵，拉住她的袖子道：「陶酥姐，人家答應了。」

「答應了？」陶酥卡了下，「剛才你說什麼來著？」她眼睛盯向李虎，確認道。

李虎果然脾氣不錯，重複道：「我應了，幾時去見大人？」

「什麼幾時，現在就走！」陶酥心說我出的主意還不知道成不成，先把李虎騙，呸，請進縣衙，就算是立了頭功一件，也讓徐釗看看姐姐的本事。

「你先將我的袖子放了。」李虎溫言道，還對陶酥笑了笑，這脾氣可算好到家了。「先將二位吃用的飯食錢付了，咱再跟你們走。」

……我收回上面誇你脾氣好的話。

「哦對了，當了捕頭還能賣油煎饃饃片不能？」李虎皺眉苦惱道，「要是不能我可就得再斟酌斟酌。」

「……應該，能吧？」陶酥不確定的道。

李虎點點頭，「那成，我見著大人與他說一說。買賣不能丟，我一日里可是能賺不少的銀錢。你們吃著，我先將今日的買賣做了，與你們同去見大人。」

瞧，瞧出來了。

這下好了，縣衙里一群窮吃貨就夠瞧的了，這又來個死愛錢的。

陶酥看向小耗子，小耗子也在看她。

「咱們？」

「繼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