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和縣的情況比陶酥想像中的複雜，卻又比他想像中的容易。

一邊逛街一邊聽徐釗和長蟲說話，他們也沒防備別人的意思，陶酥不過一會兒就把事情了解了個大概其。

在京城，屠夫到鄉下收了雞鴨鵝豬上來宰殺販賣，都需要經過行（hang）首分配。衣食住行所涉及者，號稱有三百六十行。有點身份的都不願意為了點吃穿，去跟這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這也使得買莊子置地成了京師富貴人家的首選。

周和陶酥前世所知的歷史朝代沒有不同，同樣鼓勵農耕抑制商業行為。所以權貴們的莊子，基本上是為了滿足京城內的日常用度，而不是用來交易。

各家的侯爵官宦，主宅必定是在京城內，置辦的莊子卻是按照爵位大小來決定，距離京師的遠近。爵位越高，府邸靠近皇宮不說，田產地畝都是京郊的好地，置辦的莊子更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出產的東西供應府中所用，方便又省心。

起初莊子地是皇帝賞的。爵位高功勞大的多分點，爵位低功勛小的少分點，勉勉強強分了下來。

而起自古以來，農耕民族對土地的貪婪從來不分貴賤，越貴越貪。可以說是走到哪種到哪，能種點什麼就種點什麼，種了這種還想種另外一種。

然而，京城周邊的好地才有多少？

三十多年過去，早就不夠分了，於是一些勛貴就打發了裙帶關係的到京城周邊縣買地經營。文官出手的卻不多，他們雖然在京師為官，卻喜歡在祖籍置辦家業。

離著京城不到百里，徐釗的牛車晃蕩了小一天才到，其實真要趕路，揚鞭催馬，一兩個時辰就能到京城。不光如此，祥和縣城外的八里鋪有碼頭，坐船到京城水路更近。一條水道肩負著運送漕糧的重任，沿途有巡檢把手，可保安全無虞。

水旱兩路暢通，祥和縣就是京城之外的一個風水寶地。而且由於靠近京城，免受到朝代更替的戰火波及，種熟的地多，種地的人也不缺。由此，也就成了祥和縣現在的局面。

別看頗為厚實的小冊子里的人本身不如何，身後卻站著很如何的人。

要說還是文官聰明，祖籍都是鄉里鄉親的，家族勢力罩得住，誰閑著沒事會想踢翻別人的食盆子？皇親國戚和勛貴們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把家產都擺在皇帝陛下眼皮子底下，不就是拿塊肉逗惡犬，呸，惡龍嗎？

經營的越好，皇帝看在眼裡，就越覺得你是在對著他喊：「嘬嘬嘬，來吃呀！」

幹什麼？喚狗狗呢？

皇帝陛下那是誰？全天下都是他的食盆。他也是有權利踢翻任何人的食盆，讓你沒飯吃的人。

這會兒，皇帝就看著這些在他卧榻之旁，吃的滿嘴流油的傢伙不爽了。他撓了撓龍腦殼，找到了自己的好基友，讓他派個人過去，給這些人找些不自在。

對，這就是徐釗不招人待見的原因。

雖然皇帝沒有一龍蹄子踹翻飯盆的打算，但是這想給人帶嚼頭的想法，也是夠噁心人的。徐釗現在扮演的角色，就類似於，偶爾往別人飯盆里扔把沙子，或者撈點肥肉，亦或者給人後腦勺來一下子，然後附送一個賤笑。

別說祥和縣這些守著飯盆的萌犬和他們的主子了，陶酥聽著都有給徐釗來一腳的衝動。

「餡兒餅~熱餡餅~肉餡餅~」

「湯麵片兒，鹹菜絲咯喂！」

縣衙外邊四周圍都是富麗堂皇的住宅，走出幾步到了十字街頭，左右不遠都是極為熱鬧的所在。古人建城都喜歡四四方方的那麼建，前世陶酥見過幾個古城遺址的圖紙，都是如此。縣衙處在縣城的正中，縣城之內囊括了一縣如縣學，文廟武廟之類，祥和縣城內還有一座城隍廟。

縣城有四個城門，平時只開東西兩個。街面上挑擔挎籃叫賣的小販挺多。陶酥他們出來的時候人還不多，到了半上午，街面上變的熱鬧了起來。

人越來越多，叫賣聲此起彼伏，陶酥聽的有趣，卻也好奇這些人都是哪裡來的。他們這一大圈轉下來，縣城內就這麼橫縱幾條街，那些豪商富貴宅子又修的大，買賣家多鋪面也多，普通百姓住的地方，她還真沒瞧見幾處。

「縣城內房子少，租來又貴買來也買不起，所以他們多數都是住在城外。」徐釗指著一處鋪面道，「住在這城裡，別說菜米油鹽喝口水都要付錢。院子里有口井的宅子，普通人家誰住的起？每日所生的穢物收走也要花錢與人。所以這縣城內，除卻官吏士紳便是商家。」

城牆之外建房子多好，進城方便又節約開支。京城左近，也不怕有匪患。

陶酥只覺大開了眼界，原來古代的城裡人，這麼不好當。怪不得從前聽的評書里，總有砍柴到城裡賣的橋段。

等他們將一個個的小攤子吃過去，陶酥摸著少了幾十文銅錢的荷包，終於意識到，她現在就是個城裡人。

很窮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