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粗黑棒槌似得手指頭指著從房間里半個身子僵住的陶酥，與香媽媽糾纏的兩個粗獷男子中矮胖的那個不甚滿意的撇了撇嘴，「這般瘦小的模樣，如何配得上我家兄弟？」

另一外一個瘦高的更是直接，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成不成，我們買的是花魁，買個丫頭回去，還不得被兄弟笑話？」

理直氣壯地彷彿剛才只想要個女的交差的不是他們。

這也是兩個點亮了臉皮隨意穿戴這等高深技藝的傢伙。

往後退了半步，規矩的站好，陶酥偷眼去看香媽媽，見她額頭已經是青筋隱現，顯然是很不耐煩支應這兩個傢伙。

按說她其實不必與這些莽漢多說，直接喚人將他們打出去就是了。香樓里的姑娘都金貴的很，更遑論花魁。二兩銀子你想買誰家的花魁去？ 買個八九歲的小丫鬟，也得十兩銀子，除非是到了災荒年月，否則，二兩銀子買人，想都不要想。

奇怪的是香媽媽雖然無奈，卻勉強還是堆起了笑，跟著兩人掰扯。

陶酥暗自看了兩眼這兩個莽漢，眼睛看到這兩人腳上的靴子，便明白為何往日把鬧事的富家公子棍棒打出的香媽媽如此客氣，這兩人竟然穿的是軍中制式的短靴。

軍中能穿得起這種制式短靴的不會是普通的兵丁，之前又聽他們在香樓花了上百兩的銀子，可見是身份不同一般。不是某個勛貴將領的親兵，就是立了軍功得了賞賜的悍卒。

以陶酥對香媽媽的了解，前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封建王朝的物資貧乏程度超出了陶酥的想像。老百姓腳上穿的哪是電視劇里演的布鞋，更多的是草鞋和麻鞋，能穿得起布鞋的都是有些家資的中等人家。

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聽起來是豪氣瀟灑，其實穿著漏風漏雨磨腳的鞋，披著蓑衣在雨中走路，也就偶爾想當隱士的讀書人能有這般的閒情逸緻。在這個淋雨感冒都會死人的古代社會，老百姓就像荒原上的草，跟著四季輪迴，說白了，就是聽天由命。

周朝不是陶酥前世聽過的任何朝代中的一個，根據她有限的歷史知識判斷，這個朝代的生活水準和人文風貌，大概與古代歷史的宋朝差不多。

無論它是什麼樣的朝代，有什麼樣的不同，封建社會的一些特質卻是相同的。比如，人權的不存在，女子整體社會地位的低下。女子沒有納稅的資格，就意味著沒有獨立成為統治階層一員的途徑，她們的身份高地來自於父兄和丈夫。

最關鍵的是她的賣身契在香媽媽手裡。

是的，賣身契。

萬惡的封建社會。

陶酥背後靠著牆裝鵪鶉，內心再一次咒罵著老天爺。怎麼能不按套路來呢？說好的俊男帥哥王爺皇帝怎麼還不來！女人穿越的標配瑪麗蘇光環是不是忘了給姐帶上了？姐背後的小翅膀呢？

到這個世界也是新生吧？

新手村是不是該有個大禮包，打開裡面有瑪麗蘇光環，主角不死光環之類的那種。

花了一年，陶酥只能無奈的承認，她沒有這東西。首飾都滴血測試過，沒有隨身空間。剛醒過來的幾天，就算在廁所都要呼喚一遍系統的結果。

是沒有系統。

光溜溜赤條條的就這麼光棍的來到了這個世界，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老天爺還讓她保留了光棍這一屬性，果然是發明了社會的，社會老天爺。

惹不起。

惹不起老天爺的陶酥，一邊裝鵪鶉一邊聽著香媽媽在不遺餘力的，推銷她。

「胭脂是我們這裡頭牌姑娘的侍女，可不是什麼普通丫頭。」胭脂是陶酥的花名，過了十三歲所有人都會這麼叫她。香媽媽手上的扇子帶著香風掃了下矮胖男人的鼻尖，不緊不慢的說著話。這個成熟嫵媚的女人深諳玩弄男人心的把戲。「她雖然黑瘦骨架卻生的好，眉眼通透又機敏溫婉，讓她常伴射月身邊，就是想著熏陶出一個小花魁，她若是沒有這個潛質，我怎麼會費這樣的心思？」

矮胖的男子上下打量著陶酥，彷彿是在努力從她身上看出一點端倪，以此判斷她長大之後會不會出落成一個像花魁似得美人。可惜，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點希望。別說他，陶酥自己也不曾在自家眉眼上看出通透，更遑論溫婉。

倒是瘦高的那個有些動心，這要是萬一呢？保不齊就成了！二兩銀子買個未來的花魁，那可就賺大了。

「二位也別太為難我香媽媽，你們在我這裡吃也吃了，玩也玩了。臨了還想二兩從我這帶走一個姑娘，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香媽媽眼角微微上挑，氣勢更足了一些，這就是拿話點這兩個人，是他們無理取鬧了。

隨後她又放柔了聲音，勸解似得道：「即便是你們有一百兩，也買不起我這裡的花魁，旁的姑娘你們又看不上。胭脂雖然是我預備著以後養來做花魁的，但她到底年歲小，現在給了你們我還可以再尋一個，不那麼心疼。於你們也是好事一樁，一則她家室清白，簽了賣身契卻不是賤籍而是奴籍，再則帶她這麼個小花魁回去，也給你們的兄弟一個交代，你們說是不是？」

兩個漢子互相看了兩眼，矮胖的那個撓著長滿胡茬的下巴有些遲疑的道：「也罷，諒你也不敢欺騙我等。那就她了，這是二兩銀子，你將賣身契取來給我，明日我家兄弟來接人。」說著從將手裡的二兩銀子丟給了香媽媽。

一隻保養得白嫩的小手穩穩的接了銀子，香媽媽對著陶酥一擺手，「你還回之前的屋子去。」然後她邁著蓮步走了，裊裊娜娜的走在前面，帶著兩人去拿陶酥的賣身契。

香媽媽很滿意，陶酥又黑又瘦的留著也沒什麼大名堂，二兩銀子雖然少了點，到底沒虧太多。另外兩個軍中莽漢也很滿意，他們心裡未必真相信香媽媽的鬼話，但他們不小心花光了兄弟們湊的銀子，卻沒隨便帶個女子回去，他們帶給兄弟的是小花魁，事情辦得雖有瑕疵，卻也算不上差。

再次被買賣的吃瓜群眾陶酥：「……」

借用一句名言，老子惹了哪一個咯？

垂頭喪氣的重新退回到屋子裡，包裹陶酥也不想打開了，把它扔在床上，背後落床式往下一倒，腦子裡翻騰著各種念頭。

要不要，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