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收銀員是不去糟蹋姑娘了，但小老闆的桃花朵朵開。其中有朵最他媽開得燦爛，三天兩頭和小老闆在一塊兒，大眼睛眨呀眨，櫻桃嘴抿一抿，圖書館來教做題，公共課去佔位子，纏纏綿綿滿校園。

狐朋狗友們幸災樂禍，你這小媳婦要被人拐跑了喲。

可不是嘛，自從和那朵爛桃花勾搭上了，小老闆打飯送外賣都從全勤發展為遲到早退時常有了。再這麼下去，他得造反。

還沒等他興師問罪，小老闆先將一軍，抓耳撓腮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那個，你覺得桃花妹子怎麼樣？

怎麼樣？

收銀員鼻腔出氣笑了聲：你真心喜歡就成，關我屁事！慢走不送！

10.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小老闆清楚感知到收銀員生氣了。

可是對方人不見簡訊不回，急得他天天去堵人，都沒時間理桃花妹子了，人姑娘不樂意了，才處得好好的快得手了這轉眼就來冷落，玩兒欲擒故縱嗎？好呀，看你小老闆老實男生也來這套？不是？什麼，你說好朋友生氣冷戰了，靠，他重要還是（未來）女朋友重要？得，那才是你女朋友吧，瞧你那討好樣兒尾巴都要長出來晃悠了！欸喲喂，咱明白了，你這是想找我做掩護吧？得得得，你一大老爺們兒他媽的還不敢承認自個兒媳婦嗎？！想禍害老娘沒門兒！死基佬，麻溜兒滾！！！——腦洞拓荒不費力，徹底收不住了，桃花妹子一拳揮過去後，轉身從此陌路別叫娘。

小老闆張著嘴合不上，身旁香樟樹葉掉了一地，耳邊拳風猶在。

她真的是那個軟萌桃花妹子？好，好可怕，還是自家收銀員溫柔多了……

11.

收銀員還不知道這一遭，他和兄弟在路邊攤兒喝大發了。

小老闆接到電話趕過去時，收銀員他們差點就要和隔壁桌幹上了，讓他給強行拉住了。

這一年多，收銀員長高了不少，小老闆背著他走一半有點兒吃力了，把人放路邊長椅休息會兒。

對方一直沒吭過聲，這會兒歪著臉微睜著眼睛瞅他，滿臉通紅,話音含混：「你，誰呀？」

「我啊，小老闆，你說你怎麼又喝成這樣，又失戀了嗎？」他想起高中那些芝麻爛穀子，彎身湊近了問。

「失戀?」收銀員嗤地一笑，路燈橘黃的光暈里眼波流漾，「對啊，我失戀了，嗯，失戀了……」

欸？他什麼時候找的女朋友？他怎麼一點也不知道。以前收銀員都會告訴他的，曖昧熱戀冷淡，細節過程總論，雖然他不是很想聽就是了。兩人這是疏遠了麼？

一霎時腦子裡轉悠數種念頭。

小老闆正傷心，冷不防被面前人握住後頸，視野短暫地失去具體物象，很快又出現收銀員癱在長椅上的場景，閉著眼彷彿剛剛的事情並不是他做的。

然而唇上沾了酒氣，直衝鼻腔。

12.

收銀員酒醒之後，小老闆又是泡蜂蜜水又是遞砂鍋肉丸粥，再連說幾個備好的笑話：

冷。可以關空調了。呵呵。

收銀員面無表情一連串吐槽。

可小老闆曉得他願意開口了一切就成了。

倆人又和好如初，桃花妹子再沒出現過。

13.

過了好久，小老闆還在想那天晚上在長椅的吻，他旁敲側擊過，收銀員表現得毫無此事，他也不敢明說，只能自個兒瞎琢磨。

以前有個妹子和他說過，喜歡一個人就會想親他。

那，收銀員真的親了他的話，是……喜歡他？

思路就這麼剎不住車了，先是翻來覆去想收銀員喜歡自己的可能，跟著又想自己會如何應對他的喜歡？接二連三，迴環反覆，都快把自己繞進去了。

表面上，倆人還是一切如常，暗地裡小老闆為這事糾結無數個日夜，琢磨來琢磨去，一年多的日子刷拉地就沒了。

兩人專科要畢業了。

小老闆父母在老家給他找了份工作，而收銀員沒這條件只能先選擇留下來找工作。

14.

那天晚上收銀員沒喝醉，他是借酒壯膽故意的，然而酒醒後面對坦然似無此事的小老闆，他又慫了，一慫慫到要畢業了，倆人即將天各一方了，慌得不行。要是就這麼放他回去，沒過幾年小老闆也許便相親結婚生子，再也沒他什麼事兒了。

對自家竹馬的糾結，收銀員全看在眼裡，又欣喜又擔憂，若是最後小老闆對他真沒那個意思，他們倆算是完了。

從年少意識到自己異樣感情開始，收銀員就明白，不能做情侶也就不必來往了。他做不到冷靜看著對方戀愛結婚生子，生活和他再也無關。

15.

慫和猛之間只差幾杯酒的距離。

收銀員半是醉半是清醒，在舍友都走盡的宿舍里，讓小老闆講個笑話吧。

無可奈何，小老闆憋了一個在微博看見的。

問：西遊記裡面最重要的妖怪是哪個？

面紅眼潤的收銀員半躺在床上，直管盯著他一個勁地笑，深酒窩盛滿光影。

小老闆心砰砰跳，舔舔唇，只好自個接著往下說：「是，是白骨精啊，因為重要的妖怪打三遍。」

收銀員卻霎時斂了笑，面無表情和他對視好一會後忽然湊上前吧唧親了他一口，小老闆整個人僵住了。

見他這副呆樣，收銀員重笑起來，對著他嘴又親了一口，再親一口。

小老闆總算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你……你……」

收銀員笑眯眯地：「喜歡的人親三遍啊。」

16.

小老闆臉紅得快炸了。

然而內心並沒有多震驚，彷彿早已接受，更多的是水落石出的釋然和安定，以及莫名其妙的歡喜。

他直視著眼前人，看見他二十年的竹馬此時濕潤的眼神里，有堅定有期待更有不安。

亂七八糟的情緒全是愛情啊。

沉默幾乎要削盡信心，收銀員無力垂眼，接著就被捧住了臉，驚訝地看著對方小心翼翼親了下來。

一下，兩下，三下。

17.

畢業一年之後，小老闆家裡出錢，再加上倆人工作一年的工資，盤下了一家小超市，小老闆終於成為了小老闆，而收銀員也做了超市裡唯一的收銀員。當初倆人都沒有回老家，而是在讀書的城市就業，如今守著一間小超市，日子不富裕卻也勉強過活。

收銀員依舊如小時候一樣，不高興就對小老闆來一句，講個笑話吧。

小老闆現在微博知乎天涯豆瓣全刷個遍，就為攢多點笑話段子。自家竹馬往往撇嘴翻白眼，但他已經能夠分辨出他是真覺無趣還是被樂著了卻口是心非了。

偶爾，收銀員也會有更加難以猜測的反應——

橫眼，冷淡：講個笑話吧。

他呃嗯了半天才從手機備忘錄翻出一則：別人都說我心狠手辣 ，我舔了一下自己的手，給辣哭了。

收銀員眯起眼，然後抓起他手舔了一下食指，抬頭望著他：「不辣啊。「

在對方笑意促狹的眼神下，小老闆漸漸紅透了臉，手也忘了抽回去。

18.

——喂，講個笑話吧。

——嗯，嗯，有一個記者採訪100隻企鵝……

於是就這麼一直講下去，總角講到白頭，同衾講到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