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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戀情書

    這是一本短篇合集 作者本身是個小追星族 所以寫的文都是跟作者喜愛的一些藝人有關的 若是碰巧你喜歡,那麼謝謝你

    暗戀情書——相思引

    小說: 暗戀情書 作者:十字白 字數:8669 更新時間:2019-09-22 02:48:21

    001

    山裡下了場雨,一連涼了好幾天,這一日太陽出頭,便不服氣似的熱了起來,惹得人心浮氣躁。

    焉栩嘉躺在議事廳的實木椅子上閉著眼睛假寐,身下是他從燕北買來的毛毯,頭頂腳下都是小弟們給他費了好大力氣弄來的冰塊。

    在這樣舒服的環境里,焉栩嘉還是煩悶不已,他拿了一把不知哪個手下在哪個花樓里順來團扇搖個沒完,卻怎麼都搖不走那滿心的忐忑不安。

    「老大!老大!」小弟匆匆從外面跑過來,滿臉得意又諂媚的笑意,「老大,我們把那姓趙的給綁,啊不,是請過來了。」

    搖團扇的手一頓,焉栩嘉慢慢睜開眼睛,轉了轉頭看向跑進來的小弟,一雙如墨般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沒什麼情緒。

    小弟被他這陰惻惻的表情嚇到,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壓下心中喜意噤若寒蟬地說道:「那姓……趙公子,如今正在您房裡待著呢。」

    「嗯,我知道了。」焉栩嘉又閉上眼睛,手中的團扇也一下下的接著搖了起來,「叫人好生伺候著,你先出去吧。」

    小弟拉長了嗓音應了一聲,連跑帶顛地出了議事廳,邊往焉栩嘉的房間走邊在心裡嘀咕著,他們費了這麼大勁把人綁到山上來,難道就是為了伺候的?這老大之前為了綁人也出了不少招,怎麼人到了連看都不去看一眼呢?

    ……

    焉栩嘉在椅子上躺了沒多久便翻身坐了起來,團扇被他隨手丟到一邊,雙手撐在兩腿的膝蓋上,面無表情地盯著門外被太陽晃得亮堂堂的土地。

    大抵是冰塊化了個幹凈,熱氣又從四面八方侵襲過來的緣故,他心中的忐忑不安與煩悶比起之前更盛了幾分。

    偶爾有從議事廳路過的小弟們,見到他這般懾人的模樣都要小心翼翼地斜著眼睛吊著眼角瞧一瞧,暗地裡尋思著是不是和今日剛被他們綁到山上的趙公子有關。

    待到紅霞漫天之時,焉栩嘉終於從議事廳里走了出來。他擺擺手叫在門口觀望的眾人散去,扭頭看了一眼自己房間的方向,抬腳穩穩噹噹不急不緩地走了過去。

    他自幼習武,耳力較常人靈敏一些,還來離房間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聽見了趙公子的聲音從房間內傳了出來。

    「你們這飯菜做得不夠精細,一看做飯的人就不用心,我得要求也沒那麼高,只要用心一些,讓人能咽得下去就行了。」

    「還有你們的這個茶葉,是不是拿了茶葉末子用水一衝就給我拿上來了?」

    小弟被這位趙公子氣得心火難平,握緊了刀柄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被我們綁來的!綁來的你懂不懂?信不信老子卸了你的手腳?」

    趙公子聽到這般威脅毫無所動,甚至連語調都無甚變化,他問道:「你家老大不是叫你好生伺候我嗎?你這樣的怎麼伺候得了別人?」

    焉栩嘉已走到門口,他聽見小弟的聲音變了調,對著那趙公子惡狠狠地喊道:「老子現在就砍了你!」

    「住手!」焉栩嘉推開門,見小弟正舉著刀,眉眼間染上了些許寒意,「你下去。」

    小弟見焉栩嘉來了,不情不願地收了刀,鼻孔朝著趙公子冷冷地發出一聲哼聲,快步離開了房間。

    見小弟走遠了,焉栩嘉才看向那趙公子,十年未見,這人倒是有了不少變化,樣貌俊逸、氣質出塵,舉手投足之間卻又帶著一股江湖自在的灑脫之意。一點也不似焉栩嘉記憶中那個搖頭晃腦柔柔弱弱的小蘿蔔頭模樣。

    「好久不見。」趙公子微微一笑,「小焉。」

    「你還記得我。」焉栩嘉陳述著。

    他走到趙磊面前坐下來,拿起那被趙磊嫌棄的茶葉,低頭認真盯著茶杯里的茶葉,細碎的茶葉在茶杯中上下起伏的打著旋兒,澄亮的茶水映出他那冷漠的臉,卻又在微弱的顫抖下盪成一副模糊不清的畫。

    「那時你突然離府,母親傷心了許久。」趙公子言辭切切,滿臉歡喜,「若是母親知道你還活著,必定十分高興。」

    焉栩嘉放下茶杯,視線落到趙公子的臉上,朝他露出一個細微到難以察覺的異樣笑容,問道:「是麼?」

    002

    趙公子名叫趙磊,是長安城裡趙將軍的獨子,文武雙全,風流倜儻,長安城裡未出閣的姑娘,個個都想成為趙家的少夫人。

    焉栩嘉年幼之時便與他一起生活,相處十數年早已知曉他秉性,看似溫柔似水處處留情,實則冷漠如冰事事絕情。

    當初他若沒有將這一點看清,只怕現在仍舊留在將軍府,和那許許多多的人一樣,變成了沒有感情的行屍走肉。

    「我不想帶你來山上的。」焉栩嘉嘆息著,「我不得不這麼做。」

    「為了這山上的山賊?」趙磊的笑容不變,眼中卻多了些失望之色。

    「正是。」焉栩嘉注意到趙磊的神色,也不多言,只說了一句,「趙將軍放過我們,我就放你回家。」

    趙磊看著眼前的焉栩嘉,腦海中想起的卻是一個白白嫩嫩軟軟糯糯的糰子,那個時候他們兩個手拉著手,在趙夫人種滿芙蓉的小花園裡整日嬉戲,無憂無慮。

    「你把我帶來也沒用的。」趙磊搖搖頭,「在父親心中,君命才是第一位的。」

    「君命?君王高高在上,又怎知民間疾苦?」焉栩嘉冷淡地瞥了一眼門外,「若能安穩,奈何為賊?」

    「賊就是賊。」

    「你我觀念不同,多說無益。」焉栩嘉起身,往後退了兩步,「你且歇息吧,改日我再來看你。只要不離開這山上,去哪兒都無人攔你。」

    趙磊苦笑一聲,道:「你們給我的茶飯之中都下了藥,我就算是想走,也得有力氣才行啊。」

    「迫不得已多有得罪,還望趙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焉栩嘉走到門口退了出去,「日後定當賠罪。」

    趙磊叫住焉栩嘉,突然問道::「你為何要護這山上的人?」

    「自是待我有恩。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一茶一飯護他們一命又如何不可?」焉栩嘉垂眸,掩住眼中泄露出來的情緒。

    「那趙家呢?」趙磊看似冷靜,看著焉栩嘉的眼神卻滿是痛惜之色,「父親救你一命,養你十餘年,待你如親子,趙家的恩情比不上一茶一飯?」

    「我對趙家問心有愧。」焉栩嘉將門徹底關上,聲音從門外傳進房內趙磊的耳中,「但不後悔。」

    「你——」趙磊氣結,在原地無力地怕打著桌子,「仁義道德被你咽狗肚子里去了?」

    門外沒有人回答,焉栩嘉已經離開了。

    「問心有愧……呵呵,即使有愧也不後悔嗎?」趙磊看著那桌上已經涼透的茶葉,突然一揮袖,將它打翻在地。

    茶水滲透進土地,不消一會兒便在燥熱中沒了痕跡,只留一些細碎的茶葉末,幹涸在地面上,微微蜷曲著,證明著這杯茶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003

    朝廷下令讓趙將軍清剿長安城附近的匪患,趙將軍領命不足半月,便處理了七八個山頭,效率之快行動之徹底讓天子連連稱讚。

    議事廳里一片愁雲慘淡的景象,小弟們一個個抓緊了武器,或怒或喪或憂地坐在位子上。

    焉栩嘉坐在上位,視線從他們表情不一的臉上一一掃過,撐著額頭的彎曲指節在太陽穴上揉了揉。

    憂的人問道:「我們真的能打得過朝廷訓練有素的軍隊嗎?」

    怒的人問道:「我們就這麼憋憋屈屈的等他們來打?為什麼不直接殺過去?」

    喪的人問道:「老大,我們不會早早就見了閻王吧?」

    焉栩嘉又看了他們一眼,觸及到他眼神的聲音都情不自禁地小了下去,焉栩嘉等他們安靜了,才不緊不慢地開口問道:「趙將軍的獨子就在我們這裡,你們擔心什麼?」

    憂的人又說道:「那趙將軍殺人不眨眼,是個黑臉閻王,他若連自己的兒子也不放過該如何是好?」

    焉栩嘉輕笑一聲,道:「放心吧。」

    小弟們不知道焉栩嘉的自信從何而來,但見他說得如此篤定,這才慢慢放鬆了些。

    怒得人又問道:「那我們現在該做些什麼?」

    「有妻兒的、有退路的全都下山去吧,想走又有困難的可以來找我。」焉栩嘉坐直了身體,「孑然一身無處可去的,便隨我守山吧。」

    焉栩嘉安排得妥當,其他人自然沒有異議,按照安排有條不紊地安排人轉移了。

    出了議事廳,焉栩嘉被過於強烈的陽光晃得眯了眯眼睛,等適應了眼前的景象,才穩穩噹噹地朝著已經讓給趙磊住的自己房間走過去。

    趙磊正站在書桌前練字,焉栩嘉見他屏息凝神,筆走龍蛇一氣呵成,寫出來的字也是鐵畫銀鉤,力透紙背。

    風力掀天浪打頭,只須一笑不須愁。

    他見焉栩嘉進來,只抬頭瞄了一眼,視線便又落回了紙面上,盯著那字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搖了搖頭,拿手團成一團,隨手扔在了一邊。

    焉栩嘉將那被趙磊丟棄的紙團撿起,攤開撫平了感嘆道:「這些年你得字倒是愈發精進了。」

    「字再精進又有何用,還不是任人魚肉。」趙磊沒了繼續寫字的心思,將毛筆丟在書桌上,轉身越過了焉栩嘉。

    焉栩嘉拿起趙磊丟在桌上的毛筆,慢慢地寫起了字,雖沒有趙磊那般揮灑自如的氣勢,卻如潺潺流水柔和堅韌,寫完了一幅字,他舉起來自我觀摩了一會兒,滿意的折起來收進了懷裡。

    「我的字也精進了。」焉栩嘉毫不客氣地對趙磊誇獎自己,不苟言笑臉上帶了點點笑意,「這些年,學問武功我可是一樣沒有落下。」

    「那又如何?」趙磊也冷著一張臉,問道,「我遇人無數,多是虛情假意。唯獨對你是一顆真心,你不珍惜便也罷了,偏要用這下三濫的手段,做那忘恩負義的小人。就算沒有父親來清剿,我也勢必會與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焉栩嘉笑笑,走到趙磊身後,將靴中的一把匕首取出放到趙磊的手中,言語間無端多了些引誘之意,「好啊,我等你。」

    趙磊接過匕首,看清之後卻是一怔,他輕撫著刀身,面露懷念之色,「沒想到你還留著它。」

    入手便是一片冰涼之意,匕首雖不算普通,但更不普通的是它對於他們的意義。

    那年趙磊也不過九歲,卻在趙將軍和趙夫人的教導下有了些大人模樣,可再怎麼像樣也終究也是個孩子。

    趙將軍把焉栩嘉帶回趙府的時候,他又慌又憂。各家府里的事,他聽丫鬟小廝們八卦了不少,生怕父親也給他來上這麼一出。

    直到聽父親說是從外面撿回來的孩子,他一直提著的心才緩緩落回原地,也開始觀察觀察新到趙府的孩子。

    像是在水裡胡亂滾了一下,身上滿是參差不齊深淺不勻的泥印,頭髮也像是許久沒有打理過,像一團凌亂的稻草。破破爛爛的衣衫隨意的搭在身上,露出大片大片赤裸的肌膚。

    想到外面那刮在臉上如同刀割一般的風雪,趙磊便覺得自己也跟著冷了起來,趙夫人見狀忙叫丫鬟取了一件厚實的衣裳給這孩子披上了。

    雖然是初來乍到,可他卻一點也不怕生,在趙將軍的引導下一一認了人之後,便睜著一雙大眼睛打量個沒完,一雙黑漆漆的眼珠也是轉個不停。

    趙磊注意到他盯著刀劍的時間比其他的都要長一些,趁著丫鬟帶他清洗的功夫,便把父親給他的生辰賀禮拿了出來。

    那是一把玄鐵營造的匕首,也算的上是一把神兵,用來防身最好不過。

    趙磊打算把它送給新來的孩子,希望可以和他搞好關係,日後自己也可以多一個助力。

    趙磊覺得這個孩子的骨相生得十分好看,就是過於瘦小,只要長一點肉,一定是個討人喜歡的可愛娃娃。

    收到趙磊禮物的他也很開心,軟軟糯糯的聲音條理分明,「謝謝你的禮物,我叫焉栩嘉。娘說收了別人的禮物要回禮,可我什麼也沒有。」

    「沒關係。」趙磊的小手拍拍孩子的肩膀,一臉嚴肅地說道:「你以後就是我的人了,我的人用我的東西不是很正常嗎?」

    焉栩嘉眨巴眨巴眼睛,「哦。」

    他們兩個都還小,焉栩嘉沒有學過任何東西,趙磊也還只是流於表面,自然還不能理解「我的人」這三個字里所涵蓋的那諸多複雜的意思。

    小小的焉栩嘉只以為是以後有人保護自己了,於是他舉著那匕首,義薄雲天跟趙磊許下承諾,道:「日後若有人欺負了你,你便告訴我,我去幫你打死那人。」

    ……

    回憶至此,趙磊突然問焉栩嘉,「那時你許下的話可還算數?」

    焉栩嘉微微牽動了下嘴角,道:「若你還認我是你的人,那自然是算數的。」

    趙磊微微皺眉,「兒時不懂事,戲言一句怎可當真?沒想到隨口一說卻害得你如此偏執。」

    「戲言?」焉栩嘉冷聲道,「我比你還要小上幾歲,既是戲言你又何苦問我作不作數呢?」

    「小焉……」

    「既已決定不死不休,就別做那惺惺之態,刀在你手上,人在你面前,要啥要剮,你只管動手。」焉栩嘉負手站到了趙磊面前,看著趙磊提醒道,「你只有這一次機會。」

    趙磊看了看匕首,搖了搖頭,道:「我不殺你,以我現在的情況,就算我殺了你也立刻會被你的小弟們殺死,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你日後不要後悔。」

    「就算殺你,我也只會用光明正大的手段。」

    004

    「趙將軍這幾日沒什麼動靜。」小弟說著,也有些疑惑,「我估摸著可能是前幾日累了,想歇一歇再來清剿我們。」

    「嗯。」焉栩嘉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又問道:「山上的人安排的如何了?」

    「已經走了大半,剩下的多是獨自一人的。」

    「那趙公子呢?這幾日在幹嘛?」

    提到趙公子,小弟苦惱的抓了抓頭髮,疑惑道:「就在山上轉悠,看看樹看看花看看石頭,還去看了看山上的住民。老大,你說我們給他用那藥不能把那趙公子給吃傻了吧?」

    「你傻他都不會傻。」焉栩嘉眉宇緊蹙,「他從不做無用之事,你們這幾日盯緊一些。」

    「是。」小弟應了一聲,離開了議事廳。

    焉栩嘉坐在原地思考良久,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幹脆起身出了議事廳,把趙磊去過的地方又都走了一遍。

    越走他的心裡就詭異的覺得越熟悉,等到快要走到山腳的時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拔腿便往回跑,速度之快,像是一直矯捷的豹子穿梭在山林之中。

    山上的眾人見他如此急切,心中都知是出了大事,自發的聚集到山頂,等著他說明。

    「無論什麼原因,今晚立刻從山上撤走,走得越遠越好。」焉栩嘉說出這麼一句,見眾人還愣在原地,不由氣悶,聲音提升了些許,「到時候再給你們解釋,現在趕緊給老子滾!」

    話音一落,他又繼續往自己的房間趕去,他想問問趙磊,這就是他所說的光明正大嗎?

    趙磊如往常一般站在書桌後在練字,只是手腕懸了半晌,也不知道該寫什麼,倒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像是失魂一般。

    「趙公子。」焉栩嘉邁步走進房間,質問起趙磊,「光明正大可是這種用法?你比我這下三濫也沒強上多少。」

    「我只對你光明正大。」趙磊放下筆,「其餘人我可不管。而且我若不願意,他們又憑什麼能把我帶到這山上來?」

    「陰謀詭計,我不如你。」焉栩嘉面似寒冰地看了一眼趙磊,「殺人放火,你不如我。」

    「這山上之人哪個不是惡貫滿盈?」趙磊顯然也是氣急,「他們對你有恩,可對更多的人有害!人情道理說不通,是非大義你也不懂嗎?!孔孟之道你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誰說他們惡貫滿盈?你可曾親眼所見?」焉栩嘉不甘落後,與平時相比,也顯得有些激動,「我親眼看著婦女幼童被強/奸猥/褻!看著七尺男兒被斬去手足,看著他們家破人亡,陰陽兩隔。」

    「他們每一個人都比我的經歷要凄慘,也遇不上像趙將軍那樣的好人!可就算經歷了他們依然願意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他們就是你口中惡貫滿盈的人!」

    「佔山為賊,又怎會良善?」趙磊堅持己見,「只憑你一面之詞,叫我如何信服?」

    「我看你才是把孔孟之道學到了狗肚子里,你到山上這些天,可見他們劫過人?」焉栩嘉堵住了趙磊的後話,「就算把你帶到這山上來,不也是當貴人一樣伺候著?」

    「他們都曾受苦受難,又怎會害人?朝廷一個賊寇的名頭安下來,便要取了這些無辜性命嗎?」焉栩嘉往前走了兩步,「趙將軍遵君命,你遵父命,不愧是父子,只看結果不問緣由。」

    「那你呢?」趙磊也越發激動,「你敢說你這十年的時間,一件錯事也沒有做過?」

    「我殺之人都有取死之道!」

    「寒煙也有取死之道?!」

    突然提到這個名字,焉栩嘉一愣,像是兜頭一盆涼水,將他心中的那些怒火滅了幹幹凈凈。

    他踉蹌的後退了兩步,面容苦澀,語氣卻十分堅定,「當初殺她,我並不後悔。」

    「我問她有沒有取死之道?」趙磊突然衝到焉栩嘉面前抓起他衣襟往自己面前拽,「你當初離開趙府,難道不是因為寒煙?」

    「自然不是。」冷靜下來的焉栩嘉又恢復了往常那副冷漠的模樣,他任由趙磊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若重來一次,我依舊會殺她。」

    「喪心病狂!」

    005

    寒煙是趙夫人的陪嫁丫鬟,對趙磊而言,與母親相差無幾,她待趙磊也是千般寵萬般愛。

    可她對焉栩嘉著實算不上好,每每見到他都是橫眉冷對惡言惡語,焉栩嘉自知自己身份尷尬,每遇此事便不作理會。

    她把焉栩嘉當做了軟柿子,越發變本加厲,一直到了十八歲,焉栩嘉終於決定殺了他。

    因為十八歲的焉栩嘉已經明了了自己的心意,知道她對趙磊了影響想無聲無息地除了他。

    可惜還沒來得及動手,寒煙便已身中劇毒,焉栩嘉準備去結果她的時候,她已經奄奄一息,卻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把子力氣,狠狠的抓住了他的刀,刺入了自己的胸口之中。

    趙磊那日本想去找她說事,卻眼睜睜地見到這一幕,震怒之下暈了過去。

    焉栩嘉自知他與趙磊之間再無可能,認下了自己殺人罪行,朝著趙將軍和趙夫人各自拜了三拜,當夜便離開了將軍府。

    推開將軍府大門的那一瞬間,他想起那日他路過夫人院落,聽見趙夫人說了一句,寒煙對磊兒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他笑了笑,一路走一路回想起在趙府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幼時他與趙磊在趙夫人的小花園裡玩捉迷藏,趙磊總能找到他,他卻總也找不到趙磊。

    他問了許久,趙磊才施捨一般地告訴他緣由,「我在你身上灑了一點藥水,只要你沒有跑遠,我循著味兒便找到你了。」

    他當時沒有想到,只不過是幼時遊戲的小小伎倆,在十年後卻成了要害人性命的勾魂毒藥。

    「老大!不好了……」小弟跌跌撞撞地從外面跑回來,「撤退的人被朝廷的人攔住了,已經死了不少人了!」

    他自己的身上也沾了血,說完這句話立刻看向了趙磊,舉著刀就要衝過去,「一定是他搗得鬼,我要剁了他。」

    然而他還未到身前,便被焉栩嘉一腳踹了回去,「救人要緊,先跟我走。」

    小弟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焉栩嘉一眼,哀嘆一聲便給焉栩嘉引路。

    焉栩嘉到的時候,準備撤離的人傷亡以過半,朝廷兵卒卻絲毫不為他們的哀嚎與痛苦而心生惻隱。

    更有甚者殺出了興緻,狂笑著挑起屍體向眾人展示。

    看到這一幕焉栩嘉雙目染上血色,身邊的小弟也撕心裂肺地嚎著沖了上去,那被挑起的屍體,正是他一奶同胞的兄弟。

    ……

    焉栩嘉看著終於從山上逃出來的僅剩的幾位弟兄,突然跪了下來,「是我大意,害死各位兄弟。」

    沒有人說話,他們默默地擦著淚。焉栩嘉就那麼一直跪著,直到了黃昏,一人終於受不了,他哭叫著站起來往山上走去,「老子和他們拼了!」

    「站住!」焉栩嘉厲聲呵斥住他,「現在去不過是白白送命,去了又有什麼用?」

    「那我們就像喪家之犬一樣走了,弟兄們的屍骨還曝曬於荒野,我不能這麼沒良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焉栩嘉跪行幾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必急於一時?」

    這人一揮手,道:「老子不懂這些文縐縐的道道,誰殺我兄弟,我就叫他償命!」

    「我去!」見實在攔不住,焉栩嘉改變了策略,再怎麼說他也要比他們更懂得應變,「若是回不來,還請諸位到時為我收屍。」

    凄凄楚楚的哭聲更甚,焉栩嘉站起來拿了刀,背對著他們一步步走遠。

    006

    烏雲壓頂,山裡的黑夜伸手不見五指,焉栩嘉憑藉著眼力,在微弱的光影中上了山。

    夜風吹動山裡的樹木沙沙作響,山頂也很暗,無端有些發悶,一副山雨欲來的架勢。

    太靜了,靜得有些詭異。焉栩嘉變得小心起來,他全身貫注的感受著周遭的變化,可一直到了山頂,都沒有任何異動。

    這山上竟沒有一個朝廷兵卒,焉栩嘉四下尋覓,費了好一會兒的功夫,才好不容易看見一個人影。

    可這人他卻是萬分不想見到的,還不等開口說話,焉栩嘉便聽見異動從另一角落傳來,他提刀加速,幾乎是轉瞬間便貼到了趙磊的身後。

    趙磊察覺到身後風聲變動,轉身便將匕首刺出,準確地刺中了焉栩嘉的心臟之處。

    焉栩嘉感受到自己心臟出來的尖銳刺痛感,和劃破的血肉深深凹陷血液被暫時封住的憋悶感,臉上不見震驚失望之色,反而是笑容滿面,握刀的手狠狠一揮,終是將那對趙磊不利的人的手砍傷,然後將手中的刀擲出,甩進了那人胸腹。

    潛藏在地面的兵卒突然暴起,無數長槍精準狠厲地刺中了他的後心。

    周遭的火把亮起來,趙磊這才看清焉栩嘉的臉。他一怔,喃喃道:「小焉……」

    焉栩嘉卻猛地抓住他握著匕首的手腕,一使勁,將那匕首扒了出來,血液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噴濺了出來,落了趙磊滿身滿臉。

    做完這麼一個動作,焉栩嘉便已沒了氣息,他衣衫散亂的倒在趙磊身上,胸口滑落出紙張,落在趙磊的腳邊。

    趙磊怔怔地低下頭,將腳邊的紙張撿起,他依稀記得,這是焉栩嘉那時寫得一幅字,被他得意的揣進了懷疑。

    紙張被他握得死緊,在掌心中皺成褶皺的一團。

    兵卒們圍在他身邊,關切的問著他的情況。

    「趙公子,你沒事吧?」

    「趙公子,你有沒有受傷?」

    「趙公子,您此計甚妙,不然我們不知何時才能抹殺這賊首。」

    「我無事。」趙磊聲音嘶啞,「眾位辛苦了。」

    他垂頭看了一眼焉栩嘉的臉,又想起焉栩嘉從將軍府離開的那個夜晚。

    那時他已二十有一,身邊年齡相仿的青年早已談婚論嫁,趙夫人也給他張羅了起來。

    可趙磊見到哪個姑娘都毫無感覺,趙夫人每每提及,他想得都是焉栩嘉若是知道究竟會作何想法。

    趙夫人的陪嫁丫鬟向來待趙磊極好,如此煩惱,他第一想到的便是告之寒煙,只是一天告知,第二天便在焉栩嘉的刀下沒了性命。

    他知曉寒煙待焉栩嘉態度並不好,可自己夾在中間卻又是左右為難,眼見著寒煙那死不瞑目的眼睛,自然是以為寒煙是因此事去找焉栩嘉最後才沒了性命。

    他震怒交加,卻不只是因為寒煙的死亡,想到焉栩嘉對於此事這般反應,心灰意冷之下一口氣沒提上來便暈厥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焉栩嘉已經離開了將軍府,不知所蹤。

    007

    將軍府毫無變化,趙磊也依舊過著他數年如一日的生活。

    焉栩嘉寫的那幅字他終究也沒有扔掉,像是焉栩嘉那日一般,將它攤開撫平了,雖然染上了些血跡有些污穢,他卻還是叫人裝裱了起來掛在了牆上。

    不過卻很少去看它,他總怕想起那日在山上,焉栩嘉捧著被他丟棄的那幅字,帶著笑意誇他精進的模樣。

    「少爺,夫人叫您。」丫鬟在門外喚了一聲。

    「知道了。」趙磊應了一聲,放下手中事物,出了門朝趙夫人房間方向走去。

    他自幼練武,步子較常人要輕盈許多,府中除了趙將軍幾乎無人能察覺他的腳步聲,是以直到他走到了趙夫人房門口,都無人知道他已來了。

    正欲推門進去,便聽趙夫人的聲音從房內傳出,「當年毒死寒煙實屬無奈之舉,只是不知小焉這孩子怎麼又給了她一刀,如今小焉又被磊兒殺死,我心裡近些個日子總也不安寧,待會兒磊兒來了,定是要叫他陪我去廟裡一趟,祈禱祭拜一下。」

    「母親。」趙磊敲了敲門,「孩兒到了。」

    「快快進來。」趙夫人立刻換了一副歡快的聲調。

    趙磊進了屋,渾渾噩噩的停趙夫人念叨了許久,才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回了房間。

    他第一次認真地看焉栩嘉寫得那幅字,那麼霸道的一個人,寫出來的字如此圓滑自在細膩優美。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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