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而慕沐就是在大提琴碎裂的前幾分鐘消失的，想到慕沐受傷的原因，韓沐伯有些煩躁。

如果慕沐真的是因為覺得不好玩兒了離開，韓沐伯完全可以心安理得的繼續過好自己的日子。

可一旦不是，而是另一種他雖然想過卻怎麼都不肯相信的原因，韓沐伯捫心自問，他無法心安理得。

因為慕沐於他而言，已經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乖巧的、任性的、無恥的……，無論什麼樣子，都是韓沐伯接受了的。他以為慕沐會繼續無恥下去，會在上一秒把他氣得七竅生煙，然後下一秒就撒嬌討好。

韓沐伯坐在沙發上發獃，他記得慕沐最愛待在這個沙發上，或坐或倚或躺，也會滿臉笑意地盯著他看。

想著想著，韓沐伯就靠在沙發上睡熟了，半夢半醒之間，他感覺好像有人看著自己，等到睜開眼睛了，卻什麼都沒有看見。

想起小提琴說的話，韓沐伯又去卧室看了他一眼，昨天因為太過專註於慕沐而忘記了小提琴。

小提琴已經醒了，正一臉鬱悶地坐在床尾，見韓沐伯進來，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韓沐伯往他旁邊一坐，道:「你說出現是因為快倒霉了？那你呢？」

「我才不會。」小提琴的聲音也悶悶地，「大提琴才會那麼倒霉。」

感情這還有差別？

「你心情不好？」韓沐伯伸出手指戳了戳小提琴氣鼓鼓的臉頰，腦海中卻一瞬間閃過那個戳著自己的臉和他說『好奇你以後會以什麼理由把我換了』的人。

韓沐伯揉揉自己的太陽穴，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不然怎麼會幹什麼都能想到那個小變態。

小提琴想起因為他跑來嚇唬自己的大提琴，扒拉掉韓沐伯的手，「你討厭。」

「……」他幹什麼了就討厭了？

剛剛他戳我的要是慕沐，那貨保證一把抓住他的手指頭就不鬆開了。

小提琴把身子扭過去，不理他。韓沐伯也不自討沒趣，拍了拍小提琴的肩膀，「你有事和我說，我出去了。」

他又去看他的大提琴，網劇宣傳完之後他又把它好好的修整了一下，韓沐伯有些強迫症，粘合的時候膠水露出來一點都要刮掉重粘，粘完之後又細細刷了一遍漆，打了一遍蠟。

所以現在的大提琴除了缺一些碎片以外，看上去只是有些細微的裂紋。琴弦也換了新的，雖然它永遠也拉不響了。

韓沐伯的手輕輕在琴身上摩挲，心想慕沐若是在這肯定會說一句，「你又摸我的身體了。」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韓沐伯又到樓下遛了會兒彎，碰見一個小區的大爺下象棋在旁邊觀戰了一個上午，肚子開始咕咕叫了才慢悠悠地的回了家。

上樓的路上還在想，以後退休了過過這樣的日子也挺好，身旁如果還能有一個開心果，就真的可以安享晚年了。

一到家他就發現小提琴不見了，好在沒怎麼接觸，所以離開了也沒什麼感覺。只是到琴房看了一眼小提琴，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

下午的時候韓沐伯想起自己好久沒有練琴，拿起小提琴試著拉了幾下，悅耳的聲音響了沒幾秒，琴弦就嘣地一聲斷了兩個，按著琴弦的手指還因為琴弦的突然崩斷而劃出一道細細的傷口。

韓沐伯:「……」

所以說他的大提琴小提琴都是來給他擋災的？可比桃木有用多了。

把小提琴收起來，韓沐伯又到樓下去遛彎了，那幾個大爺還在下棋，韓沐伯還是站在旁邊看，不過這次他帶了個保溫杯出來，以保證他加入討論的時候不會口幹舌燥。

走得太多，韓沐伯難得的感覺有些疲乏。晚上回家的時候倒頭就睡著了，因為睡得早，所以醒過來的時間也早，大約在凌晨兩三點鐘的時候，就從深眠中脫離了出來。

不過韓沐伯沒有睜開眼睛，因為他又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看，那目光太過炙熱，他想忽視都難。

能這麼看著他的，韓沐伯也只能想到一個人。

「慕沐。」韓沐伯叫出名字的時候猛地睜開眼睛，一下子就看見了消失很久的人。

像是沒想到韓沐伯已經醒了，慕沐被韓沐伯這麼一叫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看著像是要離開，床頭燈卻在這時被韓沐伯打開，幫助他看清了慕沐此時的模樣。

和韓沐伯印象里有很大的變化，還穿著那天拍戲時的戲服，只不過不知道被什麼東西颳得破破爛爛，露出他身上深淺不一的傷口，血肉翻卷著，沒有癒合的跡象。

韓沐伯看著他，眼眶有些發酸，他從床上坐起來，拉起慕沐的手，溫柔地對他笑著，「你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慕沐老老實實地被韓沐伯握著，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韓沐伯習慣了他嘰嘰喳喳的模樣，現在沉默的樣子讓他有些心慌，握著他的手緊了緊，「怎麼不說話？」

慕沐搖搖頭，韓沐伯竟然奇異地在一瞬間就理解了什麼意思。大提琴已經難以拉響了，慕沐自然也無法說話了。

『想要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這種自欺欺人的理由，在看見慕沐的時候就從韓沐伯的心裡抹去了。

他只是想看見他，無論是好的壞的，只要是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就好了。

韓沐伯的視線落到慕沐身體的傷口上，拳頭在身側握緊了又放開，滿是歉意地看著他，「抱歉。」

慕沐指了指傷口，又對著韓沐伯擺了擺手，想要告訴韓沐伯自己感覺不到疼。然後想了想又對他撅起了嘴，想要讓韓沐伯對他的歉意落到實處。

韓沐伯盯著他的嘴巴好半晌，才往前傾了傾身子，在慕沐的唇上輕輕地碰了一下，很快便分開了。

慕沐看著他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對著韓沐伯口型誇張的無聲說了兩個字，韓沐伯看出來，他說的是，「甜的。」

他把慕沐攬在自己的懷裡，輕輕揉著他的腦袋，「不要走了。」

慕沐在他懷裡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推開韓沐伯指了指韓沐伯床頭上的鬧鐘，示意他繼續睡覺。

韓沐伯躺回床上，握著慕沐的手卻沒有分開，床頭的燈開著，一瞬不瞬地看著坐在床邊的慕沐。

慕沐把手蓋上他的眼睛，拿開了之後發現韓沐伯還睜著眼睛，顯得有些頹喪。

韓沐伯看著他的樣子失笑，想這個人老實下來之後就讓人越看越覺得喜歡。

可還是活蹦亂跳地更有生命力，這樣沉悶的總讓人沒由來的心慌。他看著慕沐說，「我一定會把大提琴修回原來的樣子的。」

慕沐點了點頭，得意地朝韓沐伯笑了起來。

雖然睡了一覺，韓沐伯還是被突如其來的困意侵襲了，他往邊上移了移，給慕沐騰出了地方，慕沐看了看自己的樣子，終究沒有躺上去。

韓沐伯覺得自己應該是睡不安穩的，可不知道是不是慕沐的出現讓他放下心來，竟然是一覺睡到了日上三桿。

醒過來的時候，韓沐伯沒有看見慕沐的身影。

他從床上坐起來，猜測著慕沐可能在廚房、衛生間、客廳、琴房……

他一一找過去，卻始終沒有看見慕沐的身影，心慌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到了琴房門口，他握著門把手遲遲沒有進去。

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抓心撓肝的難受，一面擔心一面又期望著。

「慕沐。」抱著『早死早托生』的想法，韓沐伯還是推開了琴房的門。

一目瞭然的琴房裡空蕩盪的，慕沐不在這裡。同時不見的，還有他的大提琴。

小變態變成了小騙子，帶著他的大提琴消失了。

韓沐伯明白過來。

他再也看不見他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