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已不知過了幾許，夜弦輾轉反側卻始終難以入眠。

想起往日也如這般，只是手中少了那薄冊，月光映著院里的倒顯得有些瑟然。

只這春意闌珊，便叫人開始無措起來。

大抵是該做些什麼了。

他思索著，自打被罷官起已過三月有餘，這麼閑著總不是個事，然而轉念一想，那些宮廷畫師的活計他是萬萬學不來的，即便朝歌不止一次的暗示過他羨慕周家那二世祖能日日四處炫耀他家小祖宗繡的香囊。

可他這手這輩子只能用作記錄史冊。

「在想什麼?」

朝歌不知何時走 到他身邊來的，只將披風披在他身上後便什麼也沒說。

夜弦笑了笑，隨即想著。

「朝歌啊朝歌，我這別院反倒成了你的後宮了？」

他想著，卻也說出了口。

「怎麼會？」

朝歌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夜弦淺笑著，他倒是喜歡聽朝歌說話，且無論說什麼都喜歡。

「可是我這院子里的人可都這樣認為，你看吧，每次你來他們就躲起來，也不告訴我。」

夜弦不滿道。

「你看，你哪裡還有個史官的樣子？」

「你既罷了我的官，又何必再追究這些?」

朝歌沒有回話，只看著夜弦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像白日里夜弦當著他的面將那一桌參他的奏摺悉數毀掉時一樣，他什麼都沒有做一樣。

「你還是在氣我。」

夜弦頷首垂眸，他的確無法放下這件事。

「朝歌，你可還記得，孔大人曾說過『史家所言，信得者不過二三』。」

「記得，怎麼，你不想寫了嗎？」

他搖搖頭，轉頭看向朝歌，這個他陪伴了將近十年的男人。

「怎麼會，史書是父親的遺志，不是我想就能放下的，我只是想起小時候常伴在父親身側，看見書中那些帝後和如琴瑟的故事，想著怕是只有那些總帶著些少女懷春心思的才會信以為真，而如今方才真真切切的明白，故事，也只是故事。」

「你想要做什麼？」

見他突然不言語，朝歌面色帶著些許慍怒，雙唇緊閉，定定的看著他那眼神彷彿是要將他穿透一般，夜弦也抬頭，看著朝歌，只一會朝歌便將視線轉向別處。

他承認此事的確是他有愧於夜弦。

「朝歌，你總是這般。」

夜弦嘆了口氣，轉身回房，很多事於他於朝歌，或許是需要有個了斷。

「明日我會離開，去收集民間逸聞。」

「嗯。」

朝歌只這一聲，便再沒說什麼。

「你不留我？」

「你要去去便是了，只是你記得，我的身側，只你一人。」

「嗯」

夜弦輕語，確是漸漸打消要離開的心思，又或許他本就沒想過要離開，他不過是想要朝歌一句窩心話。

「朝歌。」

「嗯。」

「你可真是個……」

「什麼?」

「沒什麼。」

夜弦瞥見朝歌穿的也單薄，索性取下披風交還與他隨後回了自己屋子，朝歌站在原地看著屋內燈會驀的熄滅，隨後淺笑一聲。

「昏君……」

他分明聽到夜弦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