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阿泠！」

「快攔住那個瞎子，別讓她踏進河裡！」

「容姐姐你快走！」

女子不顧人群的阻攔，毅然踏入了水裡，朝著漸漸往中間劃去的那條小木船撲過去。

少年滿臉是她看不見的憤怒和慌亂，身體卻被綁住動不了分毫。

「還不快下去把那個女人給我拖上來！」

「別拖了，直接放箭將那個少年射進河裡！」一人喊道，隨後便開始有箭支朝他們飛來。

「容姐姐，快走啊！」

「阿泠！」

少年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個溫暖的懷抱將他護在了懷中，隔著那嬌小的身體，傳來的是箭支插.入肉體的悶哼聲。

明亮的雙眸驟然縮起，頭頂有溫熱的液體從他臉上滴落下來。

「阿泠……快……躲進河裡去……」

那是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眼前的人便再也不會動，冰冷的羽箭扎進他的胳膊他也沒有任何知覺。

破爛的小木船不堪重負碎裂了開來，少年抱著女子，一起沉入了河底。

要是，六年前沒來這裡就好了。

——

六年前。

「姐姐！姐姐，這裡有個人昏倒啦！」

「……」

這是他當年徹底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先前那聲音又出現在了耳邊，細細小小的，彷彿帶著焦灼與擔憂，由遠及近。

「姐姐，你看他好像很難受的樣子，是不是哪裡痛還是做噩夢了？」

「參兒，快去換些涼水過來，毛巾也多拿幾條。」

他聽得到他們的聲音，但是眼睛怎麼也睜不開，身體也好沉重，動不了半分，好像被一塊巨石壓住了身體。

隨後便感覺冰涼涼的東西覆在了他的額頭上，好舒服……

「咳咳咳……！」

腦袋一陣劇烈的震動，他幾乎疼得從床上摔下去，好在一雙細膩柔滑的手托住了他小小的身體。

那雙手順著他的胳膊一直向上，然後撫上了他的臉，「醒了？怎麼樣？參兒，快去把廚房的那碗蓮子粥端過來。」

映入小男孩眼眸的是一張好看幹凈的臉，眼前的女子唇帶笑意，但是一雙好看的杏眼一直直視前方，半天都沒有挪動過。

小男孩抬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只見女子絲毫反應都沒有。

果然，她看不見。

不一會兒，簡陋的木門就被推開了，那個喚作參兒的小男孩捧著一碗蓮子粥，小胳膊小腿的邁過門檻，正風風火火朝這邊小跑過來。

「粥來了，姐姐，我來喂他吧。」

參兒端起蓮子粥舀了一勺遞給床上的小男孩，卻被不客氣地推開了。

「拿開。」

這是小男孩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冷若寒冰。

「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們好心好意把你從泠水河邊撈回來，好不容易等你醒過來了，非但沒有一聲感謝，還這麼不識好歹。」

「河邊……」小男孩皺了皺小小的眉頭，腦袋很痛，一時之間什麼也記不起來，「你們是誰……？我……我呢，我是誰？」

「我們哪知道你是誰！」

「參兒。」一旁的女子拐了他一胳膊，好似完全沒有把小男孩剛才的無禮看在眼裡，雖說她確實看不見。

「你先陪我去廚房燒點熱水吧。」說罷便拉著參兒出門了，走時還小聲關上了門。

外面鹿參埋怨的話語深一句淺一句的，小男孩絲毫沒聽進，他只是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掌，一片茫然。

他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

「姐姐，你看那個小子，醒來之後一句謝謝都沒對你說，還那麼個態度，姐姐可是為了照顧他幾天都沒睡好呢！壞東西！」

「參兒，姐姐不是告訴過你不許亂說話了嗎？」鹿容微嗔。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鹿參鼓了鼓他那氣得紅撲撲的腮幫子，見鹿容沒理他，只好抱起院子里的幹柴進廚房去了。

但是那小子看起來好像很可憐的樣子，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這麼一想，他決定還是先妥協啦。

然而在他推開房門，看到那碗蓮子粥還是原封不動擱在那裡，氣得衝上去就拿了過來。

「好心沒好報，你不吃我吃！」

說著他準備走，忽地覺得胳膊一軟，一隻小手強硬地將他那碗蓮子粥奪了過去，仰頭喝了個幹凈。

清甜的味道從舌尖化開融入喉中，雖然有點冷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吃下去卻是暖暖的。

「誒，你別哭啊，我不是給你吃了嗎？！」

鹿參看到方才還面無表情的小男子突然就掉起了眼淚，頓時不知所措。外面的鹿容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道，「怎麼了？」

鹿參尬笑了一聲，「大概是姐姐的蓮子粥太好吃了，這傢伙都感動哭了。」

手背狠狠抹掉臉上兩道濕痕，小男孩吸了吸鼻子，半晌悶聲道，「對不起。」

柔美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鹿容坐到床邊，輕輕揉了揉他的頭，輕語道。

「沒有名字有些不便，今後就叫你阿泠吧。」

因為是在泠水河邊撿到的，姐姐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