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一笑【白番外】(全書完結)
小說: 被放逐的神明 作者:潜行女巫 字數:2018 更新時間:2019-09-21 10:12:22
白出生之後,迎接他的並不是溫暖的臂彎,而是母親逐漸冰冷的屍體和族人交頭接耳的神情。
他晃晃腦袋,在地上滾來滾去,把身上的粘液清掉,那時候他還不懂族人眼裡擁有的東西。
是極端的嫌惡。
白的名字是他在母親的衣服上綉著的圖案旁邊看到的,他記住了字形,奈何沒人教他,也沒人陪他玩,媽媽也總是睡在那裡沒有起來,在不懂事的幼年時期,他的夜晚,是在死去母親的懷裡取的暖。
「媽媽,媽媽……」當他學會說話時,他發現自己變成了人形,渾身光溜溜的,冷得難受,又很不習慣,可是媽媽沒有應他,還是閉著眼睛。
後來他再長大些,懂得找些被扔掉的布料罩住身子,也懂得別人為什麼不跟他玩了:他太弱了。
直到有一天,他回到母親所在的洞穴,駭然發現一隻大蟒蛇卷著母親的身體,大張的血口已經吞下了一半左右,他憤怒地向對方展開攻擊,卻不堪一擊吐血倒地,眼睜睜看著母親就這麼被吃了。
白的淚水嘩啦啦流下,是自己太弱,才會害得母親沒了,他要怎麼辦?為什麼那些人不幫他們?為什麼!
他暈過去,再睜眼時,蟒蛇已經死在原地,雙眼被插瞎流了滿地的血。他看看周圍,沒有發現幫了自己的人。
白爬到蟒蛇身邊,看著眼睛上插著的樹枝,伸出手將它狠狠地掰斷。
從此,他學會變得強大。每日給自己嚴格的體力訓練,打磨自製的武器,甚至找一些獵物實戰,順便解決溫飽問題。
當他終於長大,終於成人時,他感到了自己的成長,小小的山林已經滿足不了他,他決心出青丘歷練。
離開那天,剛好幾個看著他出生的族人也來找他,為的不過是聲明九尾一族與他再無瓜葛,他冷笑,終於懂得他們眼中包涵的東西,頭也不回地出了青丘。
「今日是我主動出青丘之日,還用得著你們來動嘴舌?」
青丘外面的世界精彩又危險,正正適合了白越來越桀驁不馴的性格,也就是在歷練的過程中,他認識了牙嘯,一個明明實力不錯卻要跟他混的傢伙,不懼怕他人流言和排擠的傢伙,還處處幫他,為初學者的他開路,雖然白不習慣與人同行,他也從心底認同了這位得之不易的同伴。
只是牙嘯越來越強大,終於也被召為神明離開,他雖然有些落寞,倒也為對方高興。
神明是什麼?白試著去了解了神明的相關事宜,向來怕麻煩的他在看到諸多戒規後果斷地放棄了,同時也決定了日後絕對不要當神明。
不過這種事真的很難預料,特別是當你遇到比你強大許多的人類。是的,他一個堂堂的狐妖,在歷練許久終於能夠獨當一面時,被一個叫陳北的擁有強大靈力的人召為了神明。
剛開始的時候他氣急敗壞,抵死反抗,一想到那些多到不行的「清規戒律」就頭疼萬分,可是在陳北面前,沒有他說「不」的份。
不過當了幾天後,他就發現,其實神明蠻輕鬆的,也不用做什麼,就是傾聽一下心願然後找實際些的讓它實現罷了。而且牙嘯也在此後出現,給他傳授經驗,雖然有時候他也會懶惰得不想動,但真的想想,好像還蠻值得?
然而這種想法被陳北親手破壞了,那個討厭的古板傢伙不知怎的渾身是血地跑到神社裡來,趁他不注意訂立了寄願,寄願內容居然是保護一個叫做祁魚的孩子。一個在未來出生的孩子!
開什麼玩笑!原來你把我召來的最終目的,是為了你的寶貝外孫女嗎?偽善的人類!
之後過了多久時間他不記得了,久到牙嘯都當上了他的頂頭上司的某天,他突然渾身難受,臉上出現了狐狸紋路。
從眼睛的下方一直延伸到耳根,癢得令他難受,白知道,這是必然會經歷的「換體」,意味著原來的身體承受不了他現在的神力,要進行新的營造從而適應。
這本來是件好事,可是白髮現,只要他一在那些被父母帶來神社裡的三歲以下的小孩面前出現,他們就必定會嚇得嚎啕大哭,怎麼也停不下來,直至父母不得已懷疑有鬼將孩子帶走,使得神社的香油越來越少。
這可不妙,香油少了,對應白的神力也會減弱,他去請教牙嘯,才知道三歲以下的孩子天眼還沒關閉,能夠看見神明這樣的神鬼一類,所以他的紅斑紋自然會嚇哭那些孩子。
於是白就盡量避免在歲數小的孩子面前見面,直到後來陳北的女兒女婿抱著一個十個月大的孩子,跟著張琦來了。
心念一動,白曉得,這就是那個叫祁魚的孩子,被抱著臉紅撲撲的,超級可愛,還在睡覺,白就沒有顧忌地出來了。
一行人抱著孩子跟他行了拜拜,白無聊地打著哈欠,突然發現祁魚的眼皮動了動。
還沒等他躲到屏風後面,祁魚就睜開了水靈靈的大眼睛,並且一眼就看到了他。
又要哭?白煩躁地抱著頭準備接受哭聲折磨,意料之外的,奶甜又清脆的笑聲在他耳邊響起。
他驚愕地抬頭看向祁魚,後者伸出短小的手,對著他張開雙臂,興高采烈地笑呀笑,小手手一刻不停地搖晃著。
這是在向他索要抱抱?
祁魚的父母和外婆也沒有想到,一家人都被她的反應逗樂了,張琦摸著她的小臉:「哎喲喲,是不是看到神明大人啦!看把你樂的!哈哈哈……」
白感到臉在發燙,未來要守護的人,一個叫祁魚的女孩,在她才十個月大的時候,在她看到他的時候,笑容燦爛。
這個笑從此刻在了白的心上,他突然覺得寄願什麼的都無所謂了,只要祁魚還有機會能看得見他,只要他們,還有機會相見。
只此一笑,願赴湯蹈火、不顧一生。
祁魚,願你長大後,還能記得我。
到時候,我會告訴你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