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解小花深呼吸了幾次才敢睜眼，發現黑瞎子確實不在，才願意接受他是真的已經離開了。解小花還不懂怎麼應付心裡失望的感覺。

解小花按照自己許多年以來形成的習慣，一件件做那些已經固定的事，只是怎麼也打不起精神。解小花無法完全了解那些所謂的「大事」，但他絕不是不懂事，外面越混亂，自己偏安的角落就越是沉悶。

似乎，只有那個叼著煙一臉壞笑的人，才是他死水一般生活的驚喜。

小花覺得自己的心像是一台放映機，不受控制地，不斷回放著關於他的記憶，每一個細節都極盡清晰。

而此時的的黑瞎子，正懶洋洋地坐在一棟被圍的水泄不通的小樓的二樓露台欄桿上，旁邊是沉默地靠著欄桿的啞巴張。

戴著黑色戰術手套的手從掛在欄桿上的一個黑色背包里摸出一把閃亮的子彈，一枚一枚壓進槍膛，機械冰冷的的聲音與黑瞎子臉上的笑完全不相稱。

兩支改裝過的黑色沙漠之鷹都填滿了彈匣後，黑瞎子突然抬頭一笑：「喲！來玩吧！」

話音一落長腿一伸，下落的同時擊發，彈道拉開形成扇形，啞巴張緊跟著手臂一撐，跳下去……

「這碼事兒過去了也能消停幾天了，連續折騰這好幾個月，夥計們也歇歇吧。」矮小幹瘦的老人揮揮手，小樓天井裡站著的、二樓欄桿邊靠著的、樓梯上站著的人，都開始默默的離開，另一些人開始收拾現場的一片狼藉。

黑瞎子和啞巴張背著包走在最前面，黑瞎子今天的腳步好像有點急，不像往日那麼悠哉。啞巴張想了想，問：「連夜去？」

「嗯，『見他』這件事簡直等不了。」語氣也是難以掩飾的歡快。

「……小心麻煩。」沉吟了一下，啞巴張低聲提醒。

黑瞎子沒回答，只是邊走邊揮了揮手。

解小花躺在床上，抱著被子滾成一團，嘴角還有亮晶晶的水漬，粉色睡衣下大大咧咧地伸出白嫩細長的腿跨在被子上。

黑瞎子推開窗就看到了解小花這副睡相，幹脆坐在床邊的小桌邊，邊吃著白天解小花剩下的點心，邊欣賞解小花的睡相。

「嘖嘖嘖，這口水泛濫的跟雨季的黃河一樣。」吞下解小花沒吃完的半塊奶黃酥，黑瞎子喝了口茶點評說。

「喂喂，被子很可憐啊，別把人家被子扭成那樣啊。」邊啃桂花糕邊同情那床碎花被子。

「邊睡還邊滾，果然是小屁孩。」又一塊桂花糕慘遭毒手。

「方向轉了180度了啊！做夢環遊世界嗎？」旁邊的荷葉餅又遭殃了。

「……」在看到流著口水滾了一圈的解小花「咕咚」一聲栽下床之後，黑瞎子詞窮了，抱起地上和被子滾成春卷狀的解小花，放在床上。

坐回桌邊，看看盤子里最後一塊點心：一隻春卷，再看看床上「被子皮小花餡春卷」，再看看盤子里的春卷，默默拿起咬了一口。

第二天，解小花醒了，昨晚似乎睡得異常香甜。醒了以後肚子有點餓的小花摸到桌邊找吃的，發現昨晚的點心都失蹤了，連吃剩下的那半塊奶黃酥都不見了。心塞塞的解小花順手掂起了茶壺，驚訝的發現，連茶壺都空了。

解小花心裡迷糊：難道他昨晚吃了那麼多點心？那這一覺睡到大清早，該長了多少肉？長了這麼多肉，二爺得怎麼罰自己啊？！

懊惱地揉著頭髮走出去，在門口發現了一個煙頭，黑色的，很熟悉。

「我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解小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又過了好些莫名其妙丟點心的日子，解小花決定行動了。

幾天後的夜裡，一聲清脆的「叮鈴」打破了夜晚的寂靜，剛剛跳窗落地的黑瞎子脫口而出：「哎呦我去！」

「哈哈！抓到你了！」在床上裹著被子裝睡的解小花一下跳起來，猛地朝黑瞎子撲過去。

黑瞎子反應奇快地接住小花，心裡馬上明白過來：「好啊，下好了套等著我呢？」

「哼！還不都怪你每天晚上來偷吃我的點心！」解小花掛在黑瞎子懷裡，照著他的脖子咬一口。

「我本來打算來偷吃你，可是捨不得，只能偷吃你的點心。」黑瞎子邊笑著躲小花的小尖牙，邊湊在小花耳邊吹氣，小花耳根發麻，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黑瞎子抱著小花到了床邊，用被子把小花裹好，坐在床邊。瞥一眼窗檯下系著的小鈴鐺，笑著問：「這是你想的主意？」

「嗯！」解小花驕傲地點點頭。

「最近事兒不多，但是白天人多眼雜，只能夜裡出發來找你，每次到的時候你都睡了，所以沒叫醒你。」黑瞎子刮刮小花的鼻子。

「可是我想見你啊，你每次來我都見不到你。」解小花對這個理由不滿意。

「嗯，還有就是，你的睡相太有意思了。」黑瞎子想著忍不住笑了。

「……太過分了！居然偷看人家睡覺！」解小花沉默了下，突然跳起來。

「我才不是偷看，我是光明正大的吃著點心看的！」黑瞎子毫不示弱地反抗。

「啊哈哈哈！黑瞎子，你混蛋！不許撓我癢癢！」解小花被撲倒在床上撓癢癢，毫無還手之力。

「把你慣得這麼任性，真要好好教訓一下！」

「好好好，我投降！投降還不行嘛！」解小花怕癢，只能趕緊投降，但是還是瞪著大眼睛撅著嘴生氣。

手肘撐在小花身側，黑瞎子笑嘻嘻地和生氣的小花對視無壓力。

但是為什麼，目光像是膠水越來越粘稠，距離一點點接近，目光膠著。

小花覺得自己像是著了魔，不由自主地忽然抬頭在對方臉上一啄，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扣住後腦，兩個人忍不住閉上眼，憑感覺尋找對方的唇。

這次的親吻比以前的更有技巧，也更漫長，彼此的懷抱也不斷收緊，指尖不住地隔著衣料在對方的肌膚上遊走。

突然，黑瞎子放開了小花，然後用被子把他裹好，緊緊抱住，小花也反應過來，羞得小臉發燙。

「小新娘，你在發抖，嚇到你了？」黑瞎子溫柔的聲音在問。

「不是的……」解小花說不清為什麼發抖，因為害怕，因為羞怯，還有從未感受過的衝動和激情。

「差一點就失控了，抱歉。」心疼地揉揉小花的發頂。

「沒關係的……」小花輕輕搖搖頭，抿著嘴想了想，忍不住問「為什麼說失控？反正我將來都要作你的新娘。」

「作我的新娘是一定的，可是你還這麼小，小新娘，你有十五歲嗎？」黑瞎子忽然有些說不上的高興，故意打趣地問。

果然，小花又羞紅了臉，拉過被子蒙住臉不出來。

……

那以後很長時間，解小花常常在一天中的任何時間見到黑瞎子，不論是清晨、正午、黃昏還是半夜。

直到，某一天，解家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