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小半天，墜機地點的人開始多了起來。除了在警戒範圍內的救援隊、防爆專家、政界領導、保險公司調查員，邊上還圍了一大圈人，附近居民、遇害者家屬、媒體記者、防災志願者。本寂靜平和的洛基山脈，因這場事故變得喧鬧嘈雜。

白嘉奚因巨大的悲痛而失去了作為公眾人物的自覺，攝像頭好幾次掃過他的臉，他也只是扶著Belly獃獃地看著遠處被失事飛機撞出的大坑，幾乎站成了一尊雕像。美國西部的風沙如子彈般打在白嘉奚的臉上，尖銳的刺痛使他呼吸困難。

秀禾與舒瀚不太熟，情緒相對穩定，忙前忙後，弄來了一輛房車給他們休息。他見有記者在周圍，主動出面勸阻：「抱歉，兩位家屬還在焦灼地等消息，請各位朋友先不要打擾。」記者們悻悻地離開，但還是對三位容貌出眾的亞洲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到了凌晨，秀禾好不容易才把白嘉奚和Belly勸進房車裡稍事休息。他煎了雞蛋和培根，煮了牛奶燕麥。但兩位家屬顯然沒有食慾，只吃了兩口。秀禾把Belly勸上床，叫白嘉奚陪他下車說點事。

「怎麼了？」白嘉奚強打精神，仍掩飾不住恍惚的神色。

秀禾理解他的心情，但有些事不得不說。他拿出手機，打開新聞頁面，聲音很低：「國內已經出報道了。」

白嘉奚強迫自己去看，是今天下午發出的國內新聞，寫了MM501飛機失事，演員舒瀚在乘客名單中的報道。AKM公司及時給出回應，表示未能聯繫上舒瀚，具體事項仍需與航空公司核實。底下的評論都是不敢相信，但大家都清楚地知道，沒人會用這種事情開玩笑。

「救援隊那邊也有消息……」秀禾垂下眼，不忍心出口，但這是必須面對的事實，「這次事故，幾乎可以斷定無人生還……明天，大概能找出不少乘客的遺體和遺物，至少我們可以……」

「我知道了。」白嘉奚轉過身，卻是往救援現場走去。

「奚奚哥。」秀禾看著他瘦削的背影，最終沒有追上去。他能夠體會，白嘉奚需要時間與舒瀚告別，畢竟是曾經相愛，也許至今也相愛的人。

救援現場徹夜通明，但沒有一個生者能被救援，所有的期待只是為了微乎其微的奇蹟。白嘉奚跌坐在地上，看著寥廓的星空，心裡生長出一個無法癒合的傷口。

當飛機失事往地面俯衝時，哥哥心裡想的是什麼？他會不會很害怕？他會不會後悔要去紐約？他會不會寧願這輩子他們不曾相遇？舒瀚當時，肯定是很討厭很討厭白嘉奚的吧？

白嘉奚就這樣坐在人群之中，把臉埋進膝蓋，默默無聲地哭泣著。他似乎永遠，都是那個舒瀚討厭的人。呼吸和心跳失去了意義，星星也不過是黑色中刺痛的白。

他失去的不僅僅是舒瀚，還有他自己。

「白嘉奚。」

白嘉奚慘淡一笑，抹了抹淚水，他竟然都開始幻聽了。

「白嘉奚。」

還是那個聲音，白嘉奚扭過脖子回頭一看。

舒瀚僅僅站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沖他咧開一個燦爛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