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瑟和高子鳴好，好得明目張膽，好得旁若無人。

白天裴瑟有事沒事就往高子鳴的屋子和金峰貸款跑，黏在他身上就下不來。晚上高子鳴來賭場，裴瑟更是寸步不離。裴瑟也不幹什麼，就是拉著高子鳴的手，十指相扣死不放開。

莉姐看出苗頭，逮住裴瑟拉到後房就開始罵：「小兔崽子！你又在搞什麼鬼？」

裴瑟知道莉姐是真心愛護自己，所以不願意讓她傷心，猶豫著說不出話。莉姐面色鐵青，把裴瑟從地下拉出來在深夜的羅文街吹風。

莉姐是和潤的大姐大，表面上潑辣兇狠，實際上內心柔軟得一塌糊塗。她一向穿得不多，大冬天也只是短裙加外套。她點了一根煙，坐在關門的理髮店的台階上，表情沉重。

風很冷，羅文街卻很熱鬧，這裡的夜市通常狂歡到凌晨，只是角落裡的那對母子之間氣氛凝重。莉姐夾著煙，指甲塗得五顏六色的細長手指彷彿劃動裴瑟的心。

「你長大了。」莉姐的聲音很中性，比女人堅毅，比男人溫柔，「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跟著裴東。」

裴瑟沒有想到莉姐會跟他聊這個，沒敢做出回覆。

莉姐吐了一口煙，繼續說：「那個時候，他不是現在這樣。羅松和高程也還沒有起來，羅文街沒有夜市，和潤大廈沒有賭場，什麼都沒有。裴東開了賓館，只有幾個房間。我餓得倒在路邊，是他把我帶回家給我飯吃。羅松來收保護費，裴東不給，被打了一頓。他們逼我出去賣，是裴東攔著。他說，只要有他在，就不會讓人欺負我。」

「那……」裴瑟第一次從莉姐那裡聽她年輕的故事，很驚訝，不知該做出什麼評價，「那他現在……」

「金錢毀了他，他變成了我不認識的裴東。十多年前，一個不要命的賭徒傷了他的命根，他才漸漸變成現在這樣。他承諾過不會讓人欺負我，所以我也沒有理由離開他。羅文街是地獄，我的青春、我的自由、我的愛情全部葬送在這裡。裴瑟，你是我兒子，我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

裴瑟看著莉姐。莉姐的五官很立體，夜色模糊了她的濃妝，讓她的輪廓顯得更本真。夜風吹不動她，她固若金湯，堅不可摧。

「我喜歡高子鳴……」裴瑟低下頭，有些委屈。他知道莉姐的意味深長，但內心的天平早已傾斜。

莉姐站起來，用高跟鞋碾滅扔在地上的煙頭。她伸手摸裴瑟的臉，每一處稜角，每一寸肌膚，都像極了年幼的陳森林。她無可奈何，她無能為力。

他們長久地沉默著。

裴瑟懂莉姐的擔憂，他知道這世界上最愛他的人永遠都是眼前這個女人。她既是他的母親，也是他的父親。只是，這個女人不僅僅愛著他，還愛著裴東。她對裴東的愛，成全了這個畸形的家庭。

裴瑟理解莉姐的愛，卻不願意讓這份愛摧毀他與高子鳴。他握住莉姐的手，在手背上輕輕一吻，說：「媽咪，我知道，你不想我受傷。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高子鳴不會傷害我。」

莉姐沒有回答。

裴瑟看著她的眼睛，聲音不自主有些沙啞：「羅文街是你的地獄，但對我來說，這裡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