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君故
小說: 沉吟至今 作者:羲羽 字數:2014 更新時間:2019-09-21 09:46:55
曠琳的死,真正讓趙曳明白了成贏在秦王心目中的分量。想她趙國王族,別說有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緣讓為王者除掉座旁虎視眈眈,羽翼漸豐的兄弟,便是瞎編理由,捏造證據,也要除了覬覦座下王位之人。
然而,君佑對成贏竟是縱溺得毫無原則,只要他說,他便信。
她原先只當秦王憐惜公子自幼喪母,便比對其他兄弟更愛護上幾分,讓曠琳這樣的有心人瞧了去,攛掇著她去招惹成贏,無論成敗,她在秦王心中都將失了中宮之賢。在趙國的深宮中,這樣的勾心鬥角多了去了,真當她是未諳世事的小女子?她只當曠琳的話是一則笑談,遲遲未有動作,免叫旁人撿了便宜。
可今日,她當真是急了,成贏未必與秦王有私,但也未必不想要秦王座下的玉椅。她以為秦王與她是一條心的,未曾想,戰幕還未拉開,她便已輸得一敗塗地。
他們之間,有著不容他人涉足的十數年光陰,那段趙曳不知曉的年月里,秦王早已把成贏納入羽下,容不得他人傷他半分,便是出言不遜,都不可。
曠琳之後,一個叫魏嬋的侍女被遣來服侍她,那是一個比曠琳還長上幾歲的女子,嫻靜得體,言談舉止都有一股大家之風。
趙曳奇怪,這樣的一個女子,便是比之她那個素有德行的王姐仍有過之而無不及,怎會只是一介侍婢。觀察了幾日,忍不住,便問了。
魏嬋跪地恭敬道,「奴婢曾是魏相國的侄女,承蒙魏相看中,待在近前侍奉,便也多長了些見識罷了。」
「那你如何進的宮?」
魏嬋道,「許是寧太後覺得奴婢還算入得了眼,便同魏相要了奴婢,伴在身邊解解悶。」
「原來是這樣。」趙曳點了點頭,卻更是不解了,「那你為何不繼續陪在太後身邊?說來也奇怪,我入秦宮也有數月,王上竟從未攜我去拜見太後,也甚少聽人說起太後她老人家,這是為何?」
魏嬋遲疑著不敢說,想了想趙曳的身份,以及自己今後的命運,還是道出了口,「太後被大王軟禁在安寧宮已有四年了。」
趙曳一驚,「這又是為何?」
既然已經說開了,魏嬋也不再對趙曳隱瞞,「因為太後謀害成贏公子,事情敗露……」
趙曳覺得不可思議,「大王竟會為了一個異母弟弟,將自己的親娘關在禁宮中數年。」
魏嬋進言道,「夫人,奴婢斗膽,以為彼時大王初登王位,地位還不夠鞏固,正是籠絡人心之時,太後謀害公子,一則傷及大王聲譽,太後行事,大臣們自然算到大王身上,連幼弟都容不下,這等狹隘胸襟怎不遭人詬病?二來,得先王之故,公子自幼與易家走得親近,易家一門虎將,掌大秦百萬雄師,公子若有個萬一,恐引得易家生變。太後如此之為,太過魯莽,大王立即令其禁足,既保住了母親守得一個『孝』字,面上又為公子討了個公道,不偏不倚,得百官稱頌。三則……大王年少氣盛,不想稱了魏相心意。」
趙曳抬手示意她起身,指了身旁的位子讓她坐下,誇讚道,「不愧是魏相一手教出來的,心明眼亮,玲瓏剔透。」
魏嬋跪坐下,「夫人謬讚。」
趙曳道,「你此番與我說了這等肺腑之言,便算是自己人了,你可有什麼心願,要我助你達成?」
魏嬋俯首道,「除了公子。」
趙曳詫異,「你方才不是還說寧太後之舉有失妥當,怎麼……」
魏嬋直白道,「今時不同往日,大王已今非昔比,留不留公子,與他的王位已沒有妨礙,反而,公子日漸長大,事端驟起,給大王平添了不少麻煩。這不僅是奴婢的心願,亦是奴婢死去叔父的遺願,望夫人成全!」
趙曳冷笑,「你高估我了,大王如今護成贏護得緊,豈容他人虎口拔牙?」
頓了片刻,「這點,我百思不得其解,王上待成贏,何以如此不同?」
到了晚間,秦王歇在了藍田宮,趙曳繞著彎子說了許多話,終於轉到了正題上。「大王,高勁行刺之事,您為何如此深信公子不曾有謀害之心?」
君佑斜睨了她一眼,看得她心下忐忑,幾乎就想把問出的話再吞回去。
等了一會兒,她以為君佑不會回答了,不料卻聽他道,「寡人欠了成贏良多,他這一生都被寡人毀了,他若恨寡人,也是平常。至於行刺寡人,你當遍布在紫玉宮的暗影都是瞎子聾子嗎?高勁與他說了什麼,寡人全都知道。」
「如此是妾身多心了。」趙曳不知君佑話中的虧欠到底是什麼,心中不甘,伏在君佑膝上道,「妾身不如公子幸運,錯過了伴在大王身邊的十數載年華。」
君佑撫著她的長髮,道,「幸運?成贏要是聽到夫人這話,定要捧腹大笑不止的。」
那一年,他親自帶人將那個想要高飛的孩子綁回了秦宮。
「父王快不行了,你不回去看看嗎?」
「嬴無傷棄你而去,你若要勝過他,便只有回到鹹陽,將天下的權柄握在掌中,這樣,你才有可能再見到他。」
「我不喜歡去碰他人碰過的東西,當然也不允許他人來覬覦我的,所以,總要留下些憑證,來證明……你是屬於我的。」
不顧成贏的哭喊掙扎,他親手在成贏的右肩上刻下了自己的名諱,因血染紅的「佑」字,妖冶得根本讓人轉不開眼。
成贏不斷抽泣著,啞聲道,「為什麼……我……是……屬於你的?我……什麼……都不同你……爭,但為什麼……」
那之後,成贏病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要以為自己好不容易搶奪來的珍寶被自己弄碎了。
趙曳不喜歡君佑說些只有他與成贏才懂的話,好似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只是一個擦肩而過的路人。她仰著頭向君佑索吻,君佑也不拒絕,耳鬢廝磨,一夜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