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大家只能看見他，而我站在他的身旁，似乎摔入了黑湫湫的泥地里髒了一身，他們看不清我的模樣，黑夜把我身影掩去，除了那一雙有點倔犟不肯低頭的眼睛是明亮的，我大概什麼也不剩了。

我和他一起繞過樹林走出了這條河，路過街口煙酒館的時候，我突然有點想要抽煙，其實我不怎麼喜歡煙的味道，因為這種味道在我看來有點油膩，還有點像日本吃魚生的時候會用上的芥末。

淺青草色的芥辣顏色可人，無奈它的味道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

尼古丁的芬芳曾蔓延過我的鼻腔，穿越過我的喉嚨，極度嗆人還會誘惑眼淚。

我第一次吸煙是在我十五歲的時候，那一年的期末考試我全班倒數第三，由於成績不好我媽便沒有來開家長會了，因為她嫌棄我丟人，她當時也只顧著灌醉自己，哪裡記得我的事情。

班上學生一共有五十四個人，只有我一個人是沒有家長在身旁的，我當時無心聽老師們講廢話，於是便自己一個人溜了出去。

腐爛又迷醉的深夜裡有一條酒吧街，街上立著笑容滿面衣衫暴露的濃妝怪，我是不喜歡女人化著太濃的妝容的，當濃妝粉末被風吹散在我臉龐時，我就會忍不住連續打好幾個噴嚏。

興許我對化妝品是過敏的，我只知道這條街上的男男女女都很喜歡化妝。

我有一個堂哥是在那條酒吧街工作的，雖說那裡我不常去，但也難得記得那間酒吧的名字，他在一間叫1978裡頭的酒吧裡面當鋼管舞男，因為他也是一個「壞孩子」，所以他只能待在那處工作了。

他比我要大上六歲，我十五歲的時候他也就是二十一歲的樣子，小時候過年過節親戚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偶爾也會討論起他，都說那是一個「惡魔」，都說他從小就是一個「壞孩子」，孩童時喜歡和別人打架，四歲的時候回村子裡幫人看小雞，這孩子居然「惡毒」得把一隻活生生的小雞扔進了河裡淹死了。

對於比起他，我可謂就是小巫見大巫了，畢竟我做的惡事不如他，不是嗎。

他們總是喜歡聚在一起，當著我們的臉議論著我們犯下的罪惡，在他們眼裡我們做過的錯事都是罪無可恕的，因此他們才給他冠上了一個「惡魔」的名號，他們總是喜歡在外人面前道著自家孩子的犯的罪孽，長輩們的眼神將我們凌遲，他們不會明白，為什麼幼年的我們會把他們所說的話記憶得那麼深刻。

那日的廣州城下著大豪雨，我沒有帶傘，一個人蹲在牆角旁望著路兩旁的霓虹燈，他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走到了我的身旁，我也就是從那天才開始真正認識我這個堂哥的。

我覺得他沒有長輩們口中的「顯性印象」這般的壞，幼年時我只知道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他習慣性把所有難聽的話收入心裡，大夥兒說什麼也不哼聲，只喜歡一個人躲起來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