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成傷成這個樣子，先讓宋宇帶著他回了店裡，九點多的店裡人少，只有一兩桌還沒聊夠的情侶一臉不捨得坐著。張賀覺得也沒什麼事兒了，就一個人坐在操作台後看書，操作台很高，張賀縮在裡面被這麼一遮，幾乎是看不到人的。

董成不知道肖莫多久能發現他跑了，只想著交代完了就儘快離開：「張賀，人呢？」

「我在裡面。」張賀一聽是買個檸檬就能消失一整天的老闆來了，今天一大早就有個四十歲的男人騎著它的電瓶車載著一大口袋的進口檸檬進門，還非常有禮貌的放下了，親自把鑰匙歸還給他。

「今天有人送檸檬來嗎？還有你車呢？」董成的手臂已經結痂了，就不怎麼疼了，坐在輪椅上的視線不高，他四處張望著看看車是不是真的還回來了。

「果然是老闆你叫人送的，車也還回來了。」張賀合上手裡的書，一站起來就能剛好看見坐在輪椅上的董成：「老闆，你怎麼了？買個檸檬就瘸了。」

董成對張賀印象不錯，張賀這個人吧，年紀不大，其實和宋宇的年紀差不多。是一個鄉下小孩，很早就輟了學，一個人出來打工。董成看他做事認真，勤懇，試用了三天就直接把人定了下來。

張賀高中還沒上完就出來打工了，那時候他才十六歲，跟著同鄉里的男人一塊出來的。剛來C市的時候覺得這城市又大又漂亮，跟他們那裡完全不一樣，帶著他一塊出來的人年紀也不大，也就二十歲出頭，不像張賀，雖然五官不錯，但長期在農田裡勞作，皮膚黑。而那個男的不知道是天生就曬不黑還是少下田的原因，總之那皮膚比張賀沒曬過的屁股蛋都還能白上幾分。

剛開始的時候，兩人出來也在工地上幹過。張賀一看就是能幹活的人，工頭原本打算只要張賀一個人的，但兩個人似乎不願意分開，另一個男人就硬是留了下來。兩個人幹活都不錯，後來大老闆來的時候帶走了那個男人，等張賀再看見的時候那人就變得很不一樣了，就像一個真正的城裡人。

後來房子修好了，工程結束了。張賀換了好幾個工作的地方，輾轉到了董成這裡。

「今天那人過來怎麼說的？」董成生怕肖莫殺過來，都急的想從輪椅上下來了。

「老師別動啊。」宋宇瞧見了，趕緊把人按在輪椅上一動不動。

「沒說什麼。就問了這裡是不是有一個叫董成的，我說有。然後他們就把檸檬和車鑰匙放下就走了。」

「那行，張賀，這幾天我能不能去你那裡住？我腳受傷了，一個人住不方便。」

「幹嘛不跟我住。」宋宇在一旁撇著嘴不甘心的說。

「你還要在醫院好好見習，要夜班，又累，回來還得照顧病人不好。」宋宇這幾年長大了，脾氣也不想以前那麼唯唯諾諾的了。

「可是······」

「乖啊，你才十九歲，熬夜小心長不高。」好吧，他確實只比老師高一出那麼一點點，還在二級殘障的範圍內，沒辦法啊，S省男人平均身高本來就不怎麼高，他至少沒做拉低平均值的事情。

「那就麻煩你了，張賀。鑰匙給我，我先過去。待會如果有人來找我，就說你才是老闆，說我今天剛辭職，也不知道我去了哪裡。」

知道了地址，宋宇就先將人送了過去，安置好後才返回了醫院。

張賀租的房子並不是很好，從外面看起來就像是難民區，房子外牆還是紅磚，連水泥都沒有怎麼糊，裡面是一個不大的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院子里雜亂無章，垃圾堆得到處都是，一樓沒有防水層，有的人甚至在門口用竹條編了一條籬笆，養了些雞鴨，院子里的地上到處都能看見雞鴨屎。

房子的戶型也是混亂的，這裡估計是以前哪家單位修的員工房，有兩室的也有三室的，那些一居室的估計就是給那些還沒與結婚的員工住的，那時候的房子都是分配的，哪像現在。

張賀租的就是一居室，進門就是卧房，朝里走有一塊小空地用來做了飯廳，那地方小的只能放下一張兩人用的桌子，後面就是廚房，廚房過去是廁所，門外面還有一個洗衣池。這房子處處老舊，和他在Y縣的老房子有些相像，對自己不免有了一絲親切的感覺。

幸好是在三樓，不然宋宇那小傢伙要把自己背上還真是要費些力氣。

房子雖然很破舊但顯人情味，張賀搬進來就布置了一番，顯得更加溫馨多了，比起肖莫的房子那好得不是一點兩點。

張賀的床用的藍色的條文床單和被套，地上的泡沫墊大概是以前租客留下的，地板是水泥的，遮一下的確好看許多，張賀的學習成績不錯，如果不是因為沒錢他現在可能就和宋宇是同學了。房子面積本來就小，張賀在床頭邊上和餐桌邊上各做了一排書架，就是那種自己找來材料做好上上漆在用釘子釘在牆上的那種，而張賀的書架他自己做的很用心，每一隔的距離都不同，剛好可以放下大小不同的書。

董成躺在床上，隨手翻了幾本，發現都是不同類型的書，史書，古代文學，現代小說，推理小說等等。就算平常在店裡不忙的時候幾乎看到的張賀都是在捧著書看。

肖莫是夜裡十點半才回到家的，在樓下的時候還特意看了窗戶，發現房間里的燈都是亮著的，心下一暖，覺得有個人等著自己回家的感覺真好，你說不出那種感覺具體的形容，強烈的感受到內心的充盈，被佔據得滿滿的，憋得你一不小心就容易笑出聲來。

高興還沒到幾分鐘，當肖莫打開卧室門的那一刻起心就迅速的冷了下來，床上空無一人，什麼都沒留下。

他立刻想起了昨天晚上董成說出的那個地址，驅車趕往。

肖莫得的時候正巧遇上張賀關門，平時十點左右就關了，因為附近大學生多，都有門禁，所以不比其他店開得晚，他正準備拉下捲簾門發現門怎麼拉不下來了。往旁邊瞧去，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他的身旁，手舉得高高的，抵住捲簾門，力氣很大，不論張賀怎麼拉都沒用。

男人在門口停留了幾秒鐘，直徑朝里走去，打開了等看了一樓確信沒人有轉身上了二樓。

張賀被男人身上的氣勢壓倒了，而這個男人也沒有做出什麼，也不像來搶劫的，

門口的車他沒見過，也知道價值不菲：「先生，你要幹什麼？我們已經打烊了，請你先出來，有什麼問題我們好好商量。」

肖莫正好從裡面走出來，他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沒有人，上面沒有隔間也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他狠狠的朝牆壁砸了一拳，盡量剋制住怒氣問道：「人呢？」

「誰？」張賀明顯感到這個男人情緒的不對勁，稍稍往後退了一步，怕他衝上來打人。

「董成，人呢？」

「他今天來辭職了，說有急事，連工資都沒要。」看男人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尤其是在聽到自己說完這句話以後，好像整個人都泄氣了，挎著肩膀離開了。

肖莫坐在車裡怒不可遏的狠勁砸著方向盤。董成還是走了，甚至連一句告別都沒有。

當你真的需要找到一個人的時候才會發覺，關乎那個人的任何點滴都可以作為找到他的線索，而自己除了機緣巧合下見過他的幾個朋友，對他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