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放學後，妞站在學校門口猶豫了一下，他最終還是沒有直接踏上那條回家的路，而是伸手攔了一輛機車，然後報了一個地址，機車小哥聽完之後點了點頭，這才載著妞離開。

開機車的小哥看起來很年輕，當他把頭盔遞給妞的時候，對妞友好地笑了一下，妞靦腆地笑了笑作為回禮。當路過一個轉角處時，妞趁機稍稍轉頭往後看了一眼，只見那人仍然一臉焦急地跟著。

現在天黑得比較晚，而接近黃昏的時間似乎也總在一天之中顯得格外長，太陽落山慢得讓人覺得有些慵懶，此時落在屋頂上的陽光仍然是明晃晃的一片。妞伸手遮了遮陽光，他不知道Jet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固執了，竟然在那天的談話之後仍然堅持不懈地跟著他，真的是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到了目的地，妞付錢下了車。他朝兩旁看了看，然後轉身進了一家路邊的超市。想來想去，他覺得自己還是要去看望一下Yon學長的，雖然他已經看到了那些關於Yon學長各種不堪的照片，但那隻能代表過去，並不能說明現在。而且，畢竟Yon學長是因為Jet才受的傷，這幾天他也一直都呆在家裡養傷沒有去學校，於情於理，妞都要去看望一下的。

拎著東西，妞站在了Yon學長租住的房門前。他從來沒有來過這裡，陌生的街道和房屋，陌生的人群，要是以前他是不會獨自一人來到這樣一個地方的，但是今天不一樣，他的身後還跟著另外一個人，雖然他仍然沒有和那個人說話，但是知道他就在自己身後，妞是就莫名覺得心安。

Jet最近的表現他已然看在了眼裡，看他為自己焦急，為自己無奈，妞真的無法再說服自己接著生Jet的氣。不管是他立場不堅定也好，沒有骨氣也好，他就是覺得心裡甜蜜。覷著眼偷偷看了一下Jet，他會不會一直等在這裡呢？妞抿了抿嘴，然後伸出手指按響了門鈴。                                                                                    

正在屋子裡作畫的Yon聽到門鈴聲，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妞剛剛給他打電話問了他家的地址，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現在門口站著的一定是妞本人。到底妞是一個純情的小男生，儘管花費了不少力氣，但是終究還是把自己放在了心上。一想起自己很快就能把妞徹底征服，然後為所欲為，Yon就止不住亢奮，恨不得立刻把妞壓在身下好好發泄一番。把屋子稍微整理了一下，Yon迅速地去給妞開門。

當看到Yon學長的臉時，妞嚇得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本以為Yon學長在家休養了幾天傷勢應該會好很多，卻沒想到仍然有淤青存在，猛然間看見，讓人覺得十分狼狽猙獰。

「妞？」看到妞一副被驚嚇到了的表情，Yon隱隱咬了咬牙：媽的都怪那個混蛋Jet下手太狠，雖然只是皮外傷，但是淤青卻久久沒有消退，搞得自己現在無法出門。於是Yon學長裝作很受傷地說：「妞是不是被我現在的樣子嚇到了？真的對不起。」

聽到Yon這樣說，妞這才意識到他剛剛的反應有些過激了，他趕快上前一步，解釋道：「嗷，沒有沒有，一點都沒有嚇到我。」說著妞低下了頭，Yon學長之所以會是這個樣子，他應該負起責任的，愧疚之心讓妞不安地道歉說：「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如果不是我的話，Yon學長也不會受傷。」

「吶，不是妞的錯啦。」Yon說著把妞讓到了屋子裡來。妞身材高挑，白色的襯衫塞在了褲腰裡，一件普通不過的校服，被妞穿出了性感的誘惑。這樣的場景，無論Yon看過多少次，他仍然挪不開眼，所以慌張把妞請到屋子裡的Yon沒有看到對面街上站著的一臉焦躁的Jet。

Jet一直都在跟著妞。他有努力過，也已經讓妞看到了Yon學長偽善的一面，但妞就是不相信他。如果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毫無信任感，也不願意主動去產生信任，那那人就是再努力又能怎麼樣呢？單方面的一廂情願，總是讓人容易疲憊，容易讓人喪失鬥志。所以他想到了放棄，說清楚一點就是逃避。於是他又嚐試著假裝不在乎妞，但是幾乎沒有開始，他就失敗了，因為他的眼睛和大腦根本就不受他自己的控制，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無不在狂熱地叫囂著，他喜歡妞，他不能沒有妞。

尤其是一想到妞冷硬地拒絕他的表情，他就會在內心裡深深地反省，他是不是真的已經盡了所有力氣去愛妞。結果是他沒有，因為他總是在受到一點點的挫折時就想著放棄，而且讓他有放棄念頭的原因僅僅是來源於他愛的人，如果是外界的話，那他是不是什麼都不去爭取就直接逃跑了呢？到時候他又怎麼能夠說服妞和眾人，他的感情是經得起考驗的呢？

不要肖想著以後會遇到更好的人，因為如果對方不是妞的話，再好也是不完美的。

對於妞，他堅決不能放手，就算是生死，都不能夠成為阻擋他和妞在一起的理由。這是Jet得到的最後的結論。所以現在，即使他得不到妞的原諒他也要跟著妞，因為他能想像得到在未來的日子裡，如果沒有妞的陪伴他將會怎樣暗淡凄慘地度過。

只是決心下得再好，妞現在畢竟對他有抵觸，所以他不敢上前打擾，只能跟著。他的跟蹤那麼拙劣明顯，妞當然看得見，他也有意讓妞看見，他在期盼著，妞會在某一天突然迴轉身，看他一眼。

今天放學之後，當他看到妞獨自站在校門口張望時，他十分想騎車到妞的面前，笑著給妞打一個招呼，然後載著妞回家。就像以前做的一樣，實在不行他還能撒撒嬌，妞最不忍心看他撒嬌了。

Jet著急地晃著腿，他沒有想到妞會來找Yon學長，他以為那些照片應該會給妞一些提醒，讓他稍微對Yon學長留一點心。他們在屋子裡會做什麼？這個想法一出現，Jet的眼前就出現了各種少兒不宜的畫面，場面真實得簡直要把他逼瘋。越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Yon那天早晨的下流話就越是在耳邊一遍遍回蕩，Jet也就越發恨不得直接衝進Yon學長家裡，把妞拉走。

一個過路女孩朝Jet走過來問他是否願意載她去某某地方，Jet對她搖了搖頭，女孩子一邊踩著高跟鞋離開，一邊疑惑道：「明明一臉著急想要拉顧客的模樣啊？怎麼可能不是出來做摩的小哥的高中生呢？」

殊不知，就算Jet是摩的小哥的話，那他也只願意做妞的專屬司機，怎麼可能會離開妞去掙外快呢？更何況他不是。

屋裡到處都是畫紙和顏料，妞不知道外表看起來陽光俊朗的Yon，在家竟然如此的不修邊幅。房間明明不是很小，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妞卻覺得沒有可以落腳的空間。

「對不起，家裡可能會有些亂。」Yon一邊接過妞手中的東西一邊說，「吶，妞自己來就可以了，幹嘛還帶這些東西?」

「嗷，這是應該的禮貌。」妞認真地回答著，「再說，Yon學長身體不舒服，應該更加註重營養。」

Yon看著妞說：「可我只希望能夠多多看到妞啊，只要妞能夠來找我，我就覺得身上所有的傷都好了。」

妞仍然有些不太適應Yon學長如此露骨的表白，單純地他紅著臉說：「可是我又不是藥。」

妞無心的回答，在Yon聽來變了另一番味道，他拉著妞的手走到沙發前，讓妞坐在了自己身邊，深情地說：「可對我來說，妞就是最好的一副藥。」

不等妞回答，他又握著妞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處，接著說：「是治療這裡的藥。」

Yon說得太認真，妞看著Yon的眼睛，幾乎都要沉浸到裡面去了。腦子裡突然警鈴大作，妞慌亂地抽回了手，他想起了Yon學長的照片。不知道他是否也曾經對別人說過這樣的話呢？

妞的手離開得太幹脆利落，Yon的眼神暗了暗，隨即他開口問：「妞，你怎麼了？還是不能夠接受我嗎？」

妞低下了頭，時至今日，他不能再欺騙自己，Yon學長縱然溫柔體貼讓他依賴，但是他真心喜歡的卻是Jet。如果他不能全身心地接受Yon學長的話，那對仍然在為他付出的Yon學長來說，未免太過殘忍和不公。於是妞決定對Yon坦白，「對不起Yon學長。」

Yon握緊了手，他本以為妞是來向他示好的，但是卻沒有想到妞會拒絕他，一直都高高在上的驕傲的Yon怎麼都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他剋制著自己的憤怒，盡量平靜地問：「妞的意思是要拒絕我嗎？」

妞的頭垂得更低了，Yon學長脆弱的語氣讓他更不忍心把話說明白，但是他還是深吸一口氣，抬起頭，鼓起勇氣看著Yon學長的眼睛，認真地說：「對不起Yon學長，我有很努力地嚐試過，但是我還是做不到......」

「還是忘不了那個Jet嗎？」Yon幾乎快要咬牙切齒了，什麼狗屁愛情，什麼狗屁忠誠，那隻是哄小孩子的玩意，但是偏偏眼前的這個男孩子對此特別認真，竟然能夠無視他，對初戀情人不依不舍。

「對不起。」妞找不到別的話來說，只有道歉。

「吶，妞，你知道嗎？」Yon學長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頹廢地倚在沙發上，說：「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說出了傷害人的話，妞十分愧疚，他扭頭看著Yon，不明所以地問：「為什麼？」

Yon的演技一向很好，他沒有看向妞，眼神也沒有焦距，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樣，述說著：「你知道嗎妞，我被另一個學校錄取了，因為有一個老師看中了我的畫。他說讓我跟著他學習，但是我沒有立刻答應，因為我想著，如果跟著他學習的話，我就要離開這裡離開妞，說實話，這個地方沒有什麼能讓我留戀的，唯一讓我在乎的就是你，妞。」

Yon說著慢慢轉頭看向妞，表情脆弱：「只要妞你說一句『我需要你』，我就會毫不猶豫地留下來，陪著妞，無論妞去哪兒，我都願意在你身邊，照顧你一生一世。」

妞紅了眼圈，他不知道原來Yon對自己用情如此之深，他剛剛卻還在因為那些過去的照片而去懷疑Yon學長對自己是否別有用心。這樣一個甘願為自己付出一切的人，自己為什麼還要辜負呢？愛情是什麼？他愛Jet，但是Jet給他的傷害卻比福祉快樂多，如果和Yon學長在一起的話，即使不喜歡，時間久了，也會產生感情吧？

妞難過得閉上了眼睛，鴉羽般的長睫毛被淚水暈濕，細碎的水珠掛在了眼睫上，美麗又脆弱。可是，他還是說服不了自己啊，他還是愛Jet。Jet對他來說，就像冬天的冷空氣一樣，呼吸了，冷徹心肺，不呼吸了，無法生存。他已經成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怎麼能夠割捨呢？

為什麼人們對待不是兩廂情願的愛情總是這樣，明明什麼都明白，卻還是會永遠都去選擇那個自己所愛的人，而不是選擇那個愛自己的人？

「對不起，Yon學長。」妞抽泣著說出了自己的答案，「你應該去追尋自己的未來，而不是為我停留。」

即使這樣仍然得不到妞你的同意嗎？那自己到底得有多失敗啊？Yon心想著，不過他還是不甘心就這樣認輸。他突然伸手把妞攬在了懷裡，帶著哭腔，聲音沙啞著說：「如果我願意呢？妞，如果我願意留在你身邊呢？」

Yon把妞抱得那麼緊，好像一鬆手妞就會不見似的。妞忍住鼻頭的酸澀，安慰Yon說：「Yon學長應該去更遠更大的地方看一看。」

「可是那裡沒有妞。」Yon更近地貼近妞，下巴胡亂地蹭著妞的肩窩。

妞拍著Yon的後背，安撫道：「無論離多遠，我們都是朋友，都能夠聯繫。」

「妞，你還不明白嗎？我想要的不僅僅是朋友關係。」Yon雙手扶著妞的肩膀，把妞推開了些，他盯著妞的眼睛說，「我想要的是這樣的關係。」Yon說著低頭朝妞吻下去，他已經肖想了太久的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