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曄愣在那裡，然後看著他說道:「溫郁你會說話啊！那你幹什麼寫本子啊！我還以為你說不了話呢！」

溫郁一開始搖了搖頭，但是又點了點頭，他不知道這個人什麼意思。溫郁拿著小本子又寫了長長的一串字，內容是:我可以說話，但是說不了太多，嗓子會很吃力。醫生說，我的嗓子只能說一點點話，不能再用了，和啞巴也沒差多少！

他盯著這一串話看了許久，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從這一份打擊裡面回神。侯景曄想起小時候這個人說的話，那個夢想，媽的，操蛋的夢想。何玲玲說的對，好人有好報絕對是騙人的！

兩個人就坐在湖旁邊，一時間都沒有說話，侯景曄本來有很多問題想問這個人的，可是，如今這個情況卻讓他開不了口。

溫郁坐在他身邊，拿出攝像機，突然對著他拍了一張，一下子就讓他回神了，下意識的說了一句:「你又偷拍我！」

溫郁笑了一下，在小本子上寫下:還以為你知道我不能說話以後就不打算理我呢，還好不是。

「我就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侯景曄小聲的說道，「我們有十幾年沒有見過了，沒想到再見面的時候，你就不能說話了，我沒想到會這樣。」

溫郁在本子上寫到:沒事的，其實除了不能說話，我其他都和正常人一樣。就怕你嫌棄我太安靜了！

「你一直都很安靜。」侯景曄看著他說道，「這些年你過的怎麼樣？」

侯景曄見他的臉色變了，手也抖了一下，手在本子上停頓了好久，寫了一個字——好。

要是沒有何玲玲的電話 ，要是沒有曲曉冬的話，也許他真的可能去相信這個人，可是事到如今，這個字是那麼的沒有可信度！

「真的好嗎？」他又問了一次。

溫郁看著他，然後笑著點了點頭，還是以前那樣子，彎著的眼睛，嘴角微微向上揚，以前看起來那麼順眼的笑容，現在看起來特別扎心。

侯景曄幾次想說話，結果都欲言又止，眼睛莫名的澀，低著頭問了他一句:「你現在在什麼系讀書？」

溫郁拿起小本子，寫了四個字——數字媒體。

「大三了嗎？」

溫郁搖了搖頭，用手比了一個「一」字，侯景曄想大概是留級了。

溫郁又寫道:算你的學弟了。

他這麼一說，侯景曄就開始盤算了，溫郁至少有兩年不是在當學生，不是留級了就是中途輟學了。留級根本不可能，大概是中途輟學了。

「手機號給我吧。」侯景曄說道，「以後好聯繫。」

溫郁猶豫了一下，在本子寫了一串數字，他存好以後，感覺敘舊差不多了，是該問問一些比較刺激這個人的問題了。

「為什麼避開我？」他直接按住這個人的手說道，「怕我還是為什麼？還是你討厭我？」

溫郁看著他的眼睛有些委屈，眼神到處飄，最後把頭低了下去，許久不說話。

「是不是覺得我們兩個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他問他，對方卻只是抬眼看著他，最後點了點頭。

「你知道我找了你大半個學期嗎？」侯景曄反問他，「我一直覺得我們是好朋友，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遇見你那天你跑了，讓我一直難以釋懷。」

溫郁握著筆，然後寫道:對不起，我真的覺得，我可能會給你添麻煩。你現在也知道我沒辦法說話了，聊天變得很困難，交流也很困難。所以我覺得，我們關係停留在以前的回憶裡面就很好了。

「你他媽的不要自以為是好嗎？」侯景曄被他在話氣到了，「這一件事情不是由你決定的！你說停留在過去就過去嗎？那我算什麼？那是我們的過去，不是你一個人的過去，我不同意，你說的都不算！」

溫郁張了張嘴，打算說什麼，但是始終沒有說出口，最後在本子上寫了一句:對不起，是我自以為是了。

他看著這一句話又生氣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他不想這樣凶這個人，這也不是他的性格，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和這個人交流。他們好像沒辦法回到以前那種相處方式了，他偷偷的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人。

漂亮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偏粉的嘴唇，白皙的皮膚，他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臉莫名的有些熱，這種感覺很奇妙。

溫郁舉起手在他面前揮了好幾下，他才回神，看著這個人的手掌，手指上有厚厚的繭。

他下意識的的握住他的手，然後摸了摸幾下，溫郁立刻把手收了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坐遠了一點。

「你手上有繭，那位置是彈吉他留下的吧！」侯景曄斷定這個人還有在彈吉他，那種繭只可能是因為彈吉他留下的。

他一開始沒有回答，但是隨後點了點頭。侯景曄就坐在那裡，兩個人之間隔著兩米那樣子的距離，他卻感覺他無法走近這個人的生活了。

「唱不了歌了，為什麼還要彈吉他？」這一句話還是問出來了，他真的不懂，嗓子已經要不了了，為什麼還要折騰自己的嗓子。

溫郁坐在那裡，緊緊的摟著自己的腳踝，偏著頭悄悄地看著他，不做任何反應，他就是那樣安靜的看著他，那雙眼睛如同一灘死水，沒有任何波動。

「你是不是還抱著你那個操蛋的夢想？」侯景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語氣變得那麼極端，他就是覺得不值得，這個人現在所做的一切，在如今看來都變得那麼不值得了。

「嗯。」很輕的回答。

侯景曄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胃疼，他發現這個人還和小時候一樣單純，看不懂這個現實的殘酷嗎？還是嫌自己受的苦不夠多嗎？

「放棄吧。」他自己也沒有想過他們見面的第一天，就是讓溫郁放棄自己的夢想，他本來還想著遇見他以後幫他實現自己的夢想，現在看來，那可能只是他想太多了。

人不得不向現實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