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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

    幹了這碗餃子,我帶你回家 「你個大懶蟲,總想著我給你洗,好了,我抱你去。」 你知道什麼叫『冬至』嗎?你一定不知道,那喬老師告訴你好不好,你要認真聽。陰極之至,陽氣始升,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長之至,故曰『冬至』。你聽懂了嗎?一年中白天最短的一天呢。

    小說: 冬至 作者:霄河是剑 字數:3139 更新時間:2019-09-21 09:12:55

    喬辰是被凍醒的,他還半躺在寬大的浴缸里,水已經涼了。喬辰很迷茫,是陳俞把他放到浴缸里走了呢,還是他自己進來然後睡著了?

    喬辰起身拿了浴袍穿上來到卧房,愣怔的看著平鋪整齊的床鋪,上面沒有任何人的溫度。是自己精神恍惚了?那麼真實的事都是黃粱一夢?可是那種感覺還深深的留在身體上,那種觸感怎麼可能是一場夢呢?

    喬辰茫然的坐在床沿上,房裡開了暖氣他卻覺得冷,一陣陣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升起,然後迅速的漫遍全身。喬辰覺得自己病了,這是發熱前的癥狀,莫名的發冷,穿再多也無濟於事。

    他有些餓,原來他還沒來得及吃餃子呢,但身上虛軟無力根本不想動彈,如果陳俞在就好了,如果剛才不是夢就好了。

    喬辰發冷的蜷在床沿上,就如母體中的胎兒一樣把自己縮成一團。朦朧間聽到敲門聲,敲門聲很有禮貌,扣三下停住,然後等待著,兩分鐘沒人來開又扣三下。這樣的動作讓昏沉中的喬辰覺得自己已經起身去開門了,但還是一動不動的躺著。

    敲門聲反覆了四五次似乎終於發火了,開始沒有禮貌起來,但還是能聽出敲的小心翼翼。

    喬辰煩躁的低吼了一聲拖著虛軟的身體去開門,門外站著兩名穿軍服的軍人。原來陳俞真的回來了,他們是陳俞的戰友,剛才的激烈原來不是夢啊,這陳俞太不負責任了,就把他放到冷水裡,想凍死他不成。

    喬辰見過這兩個人,一個是副隊,一個也是跟陳俞出生入死的兄弟,所以即使有些不舒服他也露出笑招呼道:「進來吧,陳俞好像有事出去了。」

    門口的兩人均愣了一下,然後複雜的交換了一個眼神,那個副隊說:「喬老師,我們是請你上京的。」

    這下換到喬辰愣了,他摸不著頭緒,問:「上京?」

    兩人的神色都十分凝重,這氣氛也立刻感染了喬辰,他這才徹底從夢境中醒來,連聲音都變了:「陳俞怎麼了?」

    那個年輕一點的開始流眼淚了,喬辰的不安迅速涌了上來,他怒喝道:「陳俞,怎麼了?!」

    喬辰這麼一喝那年輕一點的就跟受了老師的批評一樣,瞬間委屈的不行,竟背過身去抽噎了。

    喬辰緊緊的盯著副隊,全身冷透了!

    「陳隊在任務中......」餘下的話說不出來,也沒必要說出來了。

    喬辰深吸一口氣問:「什麼時候走?」

    「現在,軍用飛機已經在機場等著了。」

    「好。」喬辰「砰」的一聲將門關了起來,把那兩個人狠狠的關在了門外。

    兩分鐘後喬辰穿戴整齊跟著兩人去了機場。

    晚上八點的時候就到了京城某軍醫部,陳俞的上級接近了他,這是喬辰第一次見到陳俞的上級,一個剛毅的男人,此時帶著痛惜和哀傷。

    這一路上喬辰的心都是在打鼓的,他不相信,但沒辦法不來。

    上級握住喬辰手的時候立刻發現了他手冷的跟冰一樣,十分不正常,要叫醫生過來給看看,但喬辰拒絕了。

    副隊帶著喬辰去往那個冰冷的地方,那裡冷的就跟地獄一樣。房間里死氣沉沉,沒有人大聲說話,因為房間里沒有活人。那裡放著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人,用雪白的布蓋住全身,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露出來。

    喬辰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開口詢問的,那聲音就跟機械一樣:「什麼時候走的?」

    副隊雙眼通紅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盡量平靜的說:「今天早上十點一刻。」

    「疼嗎?」這聲音十分輕,輕的就像塵埃一樣。

    副隊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怎能不疼,幾乎是活活疼死的:「他叫你的名字,我們聽了很久才知道是你的名字。」

    良久,喬辰才似聽到了副隊的話,他無法想像陳俞倒在血泊里的樣子:「總算是個有心的人。」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人說話了,連副隊什麼時候走的喬辰都不知道。他站在那裡感到雙腿都站酸了才抬腿往前邁了一步,但感覺那不是自己的腿。他們之間的距離很短,十步或者只有五步,可喬辰走的異常累,好不容易走到床邊卻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麼。

    陳俞昔日的容顏在白布上浮現,那麼開心,說著:「喬辰,遇到你真好,我要用一輩子來保護你。」

    騙子!

    喬辰在心裡罵了一句。

    喬辰沒有注意到他翻開白布的手蒼白的跟布是一個顏色了,露出毛茸茸的頭頂,陳俞的頭髮就跟刺蝟一樣,扎扎的但又特別舒服。陳俞的前額很高,他總擔心自己會不會禿頭,還被喬辰笑了好久。陳俞有雙劍一樣的眉毛,又黑又濃,讓人羨慕的濃黑。陳俞是雙眼皮,眼睛很亮眼神很鋒利但面對喬辰的時候總是那麼溫柔,也偶爾耍些壞心眼,怎麼就不睜開來看看他呢?還有挺翹的鼻,還有嘴巴,親吻喬辰的時候時而霸道時而溫柔,喬辰摸了摸自己的唇,彷彿夢中兩人熱吻時的溫度還在,那麼真實。眼前的才是夢境吧,真實的夢境什麼時候才會醒?

    沒辦法再掀下去了,身上肯定有很多彈孔,左邊臉上都被劃花了,原本翻開的皮肉被縫合上,這個愛臭美的軍人一定很難過自己被毀容了吧。沒關係,你這樣特別的男人,真男人。喬辰輕輕觸碰那個傷痕,動作輕的像撫摸稀世珍寶一樣,眼裡充滿了迷戀。

    「我夢見你回家了,你還跟我吃了餃子,今天是冬至。你知道什麼叫『冬至』嗎?你一定不知道,那喬老師告訴你好不好,你要認真聽。陰極之至,陽氣始升,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長之至,故曰『冬至』。你聽懂了嗎?一年中白天最短的一天呢。小時候,媽媽說吃了餃子就長一歲了,你不想長一歲嗎?還是怕自己老一歲呢?」

    喬辰停住了,在白布下握著陳俞的手,兩人的手都冰冷極了,只是陳俞再也沒有被焐熱的機會了。

    「陳俞,你還記得你說的話嗎?你說要保護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需要你保護。你說保護好國就是保護好家,保護好家自然就是保護我。現在......你要食言了嗎?我會生氣的,你知道我生氣的時候很可怕的,連你這個見過大場面的人都要求饒的,你不怕了嗎?」

    喬辰的手放到陳俞眼睛上:「他們說很久之前就簽訂了器官捐獻文件,但你卻不跟我說,怕我反對嗎?誰願意讓親人不完整的走呢,我知道了一定反對,但你好好跟我說,我又不是不贊成,畢竟我也是讀過書的。現在,你的眼睛在誰那裡看世界呢,你的心......在誰身體里跳動呢,你的心......裡面還有我嗎?」

    淚水終於滴落,他轉過頭去不想把淚水滴落到遺體上,有人說靈魂是很輕的,輕的承載不住一顆眼淚的重量。親人的眼淚會讓靈魂得不到安寧,無法投胎轉世。

    「你會在那邊等我嗎,也許要很久很久。沒關係,你等不了就先走吧,只是拜託你能遲點嗎,我怕我去找你的時候你已經老了,而我還剛出生。沒關係的,即使你老的走不動了,我還是會陪你的,只要你不嫌棄。」喬辰是不信輪迴之說的,但這個時候卻想著有輪迴多好,世界上應該有輪迴吧,不然陳俞的靈魂該去哪呢。

    喬辰狠狠擦去眼淚又控制不住的低訴起來:「你靈魂回來了嗎,千萬不要走錯方向,我在家裡等你呢。」

    副隊一直站在門口,喬辰說什麼他聽不見,但他看到他哭了,那背影哆嗦的就像寒風中的落葉,他好怕喬辰會昏過去,但他也不能進去打擾,就讓他們說說話吧,最後一程了。

    陳俞從邊境運來的時候已經不行了,儀器不過維持著最後一口氣,他時而睜眼,而後閉上,他想等的人還沒有來,他不甘心。可是早上的時候他終於撐不住了,副隊回到京城後第一時間去請喬辰來,終究是晚了,他也沒見到陳隊最後一面。在路上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他都不知道怎麼跟喬老師說,可是喬老師天生敏銳,竟未卜先知一般的知道了。他很佩服喬老師,一路上除了沉默並沒有表現出精神崩潰的一面,直到現在哭的上不來氣。

    喬辰在裡面無聲大哭,副隊在外面無聲落淚。等副隊勉強收起眼淚轉頭去看的時候,喬老師已經昏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了。

    原本一年中最短的一天為什麼就這麼長,長的過不去。

    喬辰坐在醫院的椅子上,手上吊著水,他發燒到四十度了,十分危險,又精神受創,那樣子讓人心疼極了。即使有人朝他開一槍他都沒有反應,眼睛紅紅的又幹又澀,卻沒有多餘的眼淚了。

    陳俞的隊友們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喬辰很累,但一點都睡不著,只是看著,聽著,偶爾應一聲。

    副隊說明天就給陳俞入殮,軍部會授予烈士的榮譽。

    喬辰在心裡苦笑,誰願意當烈士家屬呢。

    子時,喬辰走在寒冷的夜裡,一手撐著黑色的傘,一手抱著黑色的方形盒子,烈士也終究是一抔灰而已。

    陳俞,我帶你回家,我給你煮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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