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少恭倚靠在一棵桃花樹下，人面桃花相映紅，說的大抵就是這樣的人吧。他今天說了一個故事，以前他不曾說神的故事，而今他說了。那是一個非常遙遠的故事，發生在太古時代，一條水虺和一個仙人的故事。最後他問太子長琴該受此責罰嗎？

百里屠蘇坐在他旁邊，撿起一手落花又將它們散落。那是怎樣的刑罰，生生世世孤獨，生生世世苦難。自己身負古劍煞氣被世人視為怪物，唯師尊師兄待他親厚，總算老天憐愛得佳人至此。他回答不該受如此重罰。

太子長琴半魂遺落，魂魄不全，該去尋回嗎？歐陽少恭問，那樣輕那樣柔，風過消逝，順風灌入他的耳中。

是他的東西尋回也是應當的。百里屠蘇不知那半魂在何處，他也只當他的故事真的只是個故事，並未當真。

如果另半個魂魄在別人體內是否殺了他取回魂魄？歐陽少恭也坐了下來，挨著，頭靠在他肩膀上。

他伸手將他攬在懷裡，聞著他發上的花香，又一口叼住他發上的桃花，吃了。殺人取魂？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手段，未免太過殘忍。

殘忍？哈哈......何為殘忍，剝奪太子長琴生生世世安寧就仁慈嗎？不過是要取回自己的魂魄，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有何殘忍可言？歐陽少恭在他懷裡輕顫，他在笑，笑他的仁慈笑他的愚蠢，終沒將這樣的話說給他聽。百里屠蘇既能說出殘忍之話，他們之間就無需再談。

百里屠蘇不解他為何笑，笑的撲倒在他懷裡。但他見他笑，笑的那樣好看笑的那樣開心，他也跟著笑。此生只想看你笑。

歐陽少恭提了酒出來，這是他許多年前做的桃花釀，醇厚香甜。兩人痛飲一番，皆醉。醉意撩人，月色桃林，兩人借著酒意大膽放肆起來，滾在滿地的桃花上。景美，情深，人醺。

歐陽少恭心中凄苦，他想尋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眼前之人只知一味的對他好，讓他孤寂的心想找個地方停歇，依靠。他累，累極，但他不能停，他跟他只能活一人，要麼無一生還。尋找了千年的魂魄就在自己眼前，而且跟自己的半魂早已熟識，此時將他半魂引出易如反掌。但他要他給的心甘情願，所以他迷惑他，步步為計。今日跟他說自己的故事，也好將他心思摸清。

雖然與他繾綣著，心思卻不在其中，縱使他使出渾身解數也不能完全喚回他的神識。

百里屠蘇也早已敏銳的覺察到了，今日少恭與往日不同，心事極重。

歐陽少恭眼神一冷，翻身而上騎胯而坐，烏絲垂落掃在他胸口。他不想等了，等的實在是太久。他怕，怕自己的心經過千載的洗滌也跟凡人一般沉淪情愛，他不允許！引魂法器就在身邊，他日夜都帶著，就想尋一個好時機將半魂引出，那是屬於自己的東西。

百里屠蘇驚奇又驚喜，少恭剛還不大願意神遊太虛的樣子，為何一轉眼就如此主動？這般主動又叫他欣喜不已。他的發真長，他的發從來不打結，每次為他梳發他總是滿心的福祉。

少恭，我們結髮吧。百里屠蘇將他的發如珍如寶的放在掌心，又取過自己的發置於掌心。

歐陽少恭的心驟停了一下，為何？他驚懼的從他身上離開，發從他掌心滑落鋪展在地上。他咬著牙，不會的，不可能！他只不過是個活死人，若沒有自己那半魂他早就死了，為何會對一個活死人有了這般不該的感情？他以為自己在設計他，可他沒想過把自己陪進去。

少恭？百里屠蘇不解，坐起身子看著他的背，只有如華的烏髮可看。他不想跟自己結髮，不想與自己相守一生？是自己做的不夠好，給不了他一生的承諾嗎？是他太過唐突說了這樣的話？可是，他想跟他一起攜手人生，一起領略山河風光，愛一個人不是本該就如此嗎？

他失態了，他從來沒這麼失態過，在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兒面前。他恨，恨自己的失態，只因他一句話，心就跟著狂跳不止。定是在這塵世間呆的太久了，久到他的心都已經被熏陶的不再是千年前的那個仙人了。

一陣風過，他感到面上一涼，伸手碰觸，一臉濕淚。竟......不該，不能！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逃向桃花深處。逃？哈哈......他歐陽少恭何時逃過，何時怕過，如今......竟這般......百里屠蘇，留不得！

直到他翩飛的黑髮消失在林中，百里屠蘇才反應過來，想去追，卻沒有動。拾起一旁遺落的白衣，他竟連衣裳都不拿就離開了，自己竟這般遭他嫌惡？不願結髮就不結吧，可為何要逃走？他不懂，心裡很難受。看著胯間什物，那樣挺立，當真可笑，此番願景可真......哭笑不得。事情發生的那般快，自己還沒反應過來，他就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