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雨澤穿著便服出來的時候看到盛祁不由地愣了一下，那個人靠在車前穿著白色體恤和淺藍色的牛仔褲，褲腳挽起來露出一小截腳踝，白色的帆布鞋沒有花色，看上去簡單至極，卻又青春洋溢。

「看什麼呢？我的衣服有什麼問題嗎？」盛祁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尤其是褲子，拉鏈也拉好了呀。

「額，不是，我以為你會穿正裝。」看慣了陸子鳶每天衣服領帶的模樣，雨澤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盛祁這種打扮。

「正裝？」盛祁皺著眉頭笑，「休假的時候幹嘛要穿正裝，這樣穿多舒服啊。走吧，那地方還挺遠，得快一點。」

「哦，好。」雨澤走過去拉開車門坐進去，身後那痛楚讓他不由地悶哼了一聲，臉上頓時多了幾分苦色。

「怎麼了？不舒服嗎？」盛祁看到雨澤臉上帶著痛苦，以為他身體不舒服。

「沒事，」雨澤笑著搖搖頭，「我沒事。」

「好吧。」盛祁發動車子，突然湊到雨澤身前嚇得雨澤往後縮了一下，驚慌失措的動作把盛祁也嚇了一跳。

「我給你系安全帶，你反應不用這麼大吧？」盛祁說著把安全帶拉過來，又解釋道，「上次別人坐我的車，把安全帶拉壞了，不太好扣。」

「哦……」雨澤緊緊靠在椅背上看盛祁低頭給自己系好安全帶，這才小聲開口，「謝，謝謝你。」

「沒事。」盛祁把自己的安全帶也拉好，這才開車上路，一路上和雨澤閑聊起來。

「你一直住在那裡嗎？」

「嗯。」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啊？我看你年紀也不大，為什麼要去當保姆啊？」盛祁一直很奇怪，雨澤看上去年紀輕輕的，按理說應該找個工作好好奮鬥，怎麼給別人當起保姆了呢？

「我……」雨澤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猶豫著該怎麼開口，他和陸子鳶的關係太複雜了，很難說清楚。

「你不願意說就算了，」盛祁看得出雨澤的為難，也不想逼他，「只要你自己活的開心，做什麼都好。」

「活得開心……嗎？」雨澤想著自己在陸家生活的這十幾年，開心嗎？當年陸老爺子還在的時候，確實挺開心的。那時候陸子鳶也還小，對他就像哥哥一樣寵愛，好吃的好玩的都會和他分享。

可是自從老爺子去世了，陸家人為了遺產撕破臉皮，陸子鳶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變得殘暴起來。

「在想什麼？」盛祁開著車，感覺身旁的人似乎興緻不高，再看他一臉憂愁的模樣，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沒有。」雨澤搖了搖頭，「沒什麼。」

「雨澤，人這一輩子很短的，既然活著，那就要開心的活著。」盛祁眼睛看著前方，語氣淡然，「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沒有父母，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那個時候沒有人願意領養我，因為我不喜歡說話，不喜歡和人交流，就像是個啞巴一樣。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小孩。」

雨澤抬起頭來看著盛祁，完全看不出來他所說的那種模樣。

「後來，院長告訴我，人的生命很短暫的，開心也是一生，難過也是一生，既然如此為何不開心點呢？人生只有一次，你要為自己活著。」盛祁說罷轉頭對上雨澤的視線，那雙眼睛澄澈又懵懂，盛祁已經很少在成年人的眼裡看到「純粹」這種東西。

「盛先生，謝謝你。」雨澤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起來，嘴角挽起一個小小的梨渦，「從來沒有人和我說過這些。」

盛祁被這個淺淺的笑弄得耳朵發燙，趕緊轉過臉去看著路，「咳，這都是我當時去支教，給小孩子們說的。」

「我小時候……也沒見過我的父母。我五歲的時候被少爺家收養，所以一直留在少爺家。」雨澤沒有什麼朋友，以前有不開心的事情他可以和陸子鳶說，但現在他只能悶在心裡。所以剛才盛祁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感覺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傾訴的對象。

「原來是這樣啊。」盛祁抓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泛白，「你比我幸運，至少還有人收養你嘛。」

「很幸運嗎？」雨澤垂下眼睫，回想自己與陸子鳶之間的種種，若說沒有愛那是不可能的，他愛陸子鳶已經卑微到了塵土裡，可陸子鳶對他，似乎只當做一個可以用來取悅他的玩伴。

「好了，不開心的事情就不要想啦，你平時也不怎麼出門吧？好不容易出來一次，開心點。」盛祁抬手摸了摸雨澤的頭髮，動作溫柔的像是在撫摸一個至寶，讓雨澤恍然想起來小時候，陸子鳶也喜歡這樣摸自己的頭髮。

臨近中午的時候二人終於到了盛祁所說的那個奶牛場，雨澤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看著兩邊的奶牛，好奇的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好玩兒嗎？」盛祁看到雨澤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腦袋，「後面有擠奶的地方，你要試一試嗎？」

「可以嗎？」雨澤瞬間睜大了眼睛，像個孩子一樣興奮起來，「擠牛奶……感覺好神奇！」

「這有什麼神奇的。」盛祁不禁失笑，帶著雨澤去了後面一排擠奶房，擠奶工認出了盛祁，正要打招呼，盛祁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吶，你去試試看？」

「我，要不算了吧，」雨澤站在奶牛跟前，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奶牛的脊背，滑滑的熱熱的，「哇，好可愛。」

盛祁笑著摸了摸奶牛的頭，對雨澤說道，「奶牛很溫順的，你真的不要試一試自己擠奶嗎？」

「唔……真的可以嗎？」

「可以的，你來。」盛祁拉住雨澤的手帶他坐到擠奶的位置上，「手握在這裡，沒關係它不會踢你的。」

雨澤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握在牛乳處，那手感很奇妙。

「對，然後有節奏的擠，不用怕。你害羞什麼呀！」盛祁看到雨澤的耳朵都紅了，忍不住逗他，「擠牛奶又不是什麼，你臉紅什麼啊？」

「我，有點怕。」雨澤嚐試了一下還是放棄了，站起來摸了摸奶牛，「我怕弄疼它，算了吧。」

「好吧，那我們去買牛奶吧。」盛祁又帶著雨澤去了一個集裝房，裡面擺著已經打包好的成箱牛奶。

「盛……先生，」一個老闆模樣的人朝盛祁走過來，正要問好，被盛祁一個眼神瞪得生生改了口，「你的牛奶，已經打包好了。」

「好，我再多拿一箱，多少錢？」盛祁掏出錢包問道。

「這，這個……」老闆有些為難，這牛奶場就是盛祁開的，問自己的上司要錢，該怎麼要啊！

「多少錢？」盛祁又問了一遍。

「啊，一百五，兩箱一共一百五。」

「盛先生，我的這一箱我自己買就好了。」雨澤說著從口袋拿錢，「如果少爺知道的話又要罵我了。」

「給。」盛祁抽出兩張錢遞過去，然後看著雨澤笑道，「一箱牛奶而已，你如果拿我當朋友，就別跟我計較這個了。」

「可是，少爺知道了會生氣的。」

「那要不這樣，我先幫你買了，一會兒你請我吃頓飯抵了，可以嗎？」

「那好吧。」盛祁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雨澤不好再拒絕，點了點頭，「那，我請你吃飯。」

「好了，先回去把牛奶放下吧。」盛祁叫人把牛奶抱上了車，帶雨澤先回別墅把牛奶放下，又帶他去了市區。

雨澤早上就沒有吃飯，現在已經餓的眼睛發直了，盛祁也有些餓，兩個人來到一家不起眼的小飯館裡，老闆認識盛祁，熱情的過來打招呼。

「盛先生來啦，好久沒見你來過了，是不是工作忙啊？」

「是啊，最近手頭事情多，今天休假了就過來了。」盛祁拿著菜單遞給雨澤，「看看你想吃什麼？」

「我都可以的，你來點吧。」雨澤搖了搖頭，他幾乎沒有在外面吃過飯，對點菜這種事一竅不通。

「那我就給你推薦幾個菜咯，」盛祁指著菜單上的菜，「紅燒茄子，幹鍋土豆，糖醋魚，再要一個雞蛋湯好了。」

「四個菜，夠嗎？」雨澤怕盛祁是想讓自己少掏點錢，所以只點了四個菜。

「夠了，我們兩個人能吃多少啊。而且這家店的量很足的，夠吃了。不夠的話再要就好了？」

「那好吧。」雨澤撐著下巴晃悠著腦袋等菜上桌，一雙溜圓的大眼睛眨啊眨看的盛祁視線都不往別處挪了。

雨澤也終於發現盛祁一直在看自己，摸了摸臉問他，「我臉上是不是有東西啊？」

「啊？沒，不是。」盛祁慌忙低下頭喝水，結果還把自己給嗆到了。

「咳咳……咳，好燙。」盛祁咳嗽著看到雨澤遞過來一張紙巾，臉上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給你。」

「謝謝。」盛祁慌亂的擦著水，又忍不住偷偷看雨澤，不由感嘆這個人長得真好看。老天爺有時候還真是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