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怎麼會忘手機？」

沈念沒看他，問話時像在發獃，泊車童把車停穩後楚諳走了幾步，下意識為他抬手支住後座的車門頂框，他習慣了，泊車童很有眼色的走開。

夜風吹來沁人暗香，沈念站在車邊皺了皺鼻子，「樟樹開花了。」

他說這話時仰起頭，神情愜意，眉眼透出股孩童的天真，與剛剛眾人環繞中談笑翩翩的人彷彿不是同一個。

楚諳清楚自己要完蛋，他盯著沈念的側臉謹慎說，「早上李叔送我來的，我下車沒找著。」

沈念也不追究，他順從小孩的意思，鑽進後座。

「我幫你找找。」

楚諳臉上看不出絲毫心虛，「我送你回去吧，我沒喝酒。」

「不好玩麼，小孩都喜歡宴會。」

「我不是小孩。」

沈念忍笑，裝模作樣在後座摸了摸，自然找不著那個不存在的手機。

街燈連綿閃耀，後座里沈念臉上的神采明明滅滅，楚諳瞟後視鏡，一眼又一眼。

沒有音樂，沈念降下車窗的三分之一，車內風聲簌簌，打亂他的發。

他靠在座椅里看窗外，下顎與頸部呈現脆弱的角度，目光無意識游移，整個人顯得很柔軟，他不說話，表情放空，也許因為酒氣，或者街燈，眼睛很亮，眸里含著汪泉。

那模樣真的多情。

車裡充盈樟樹花開的清甜味道，沈念閉上眼睛。

「我把窗戶關起來好不好，你病剛好，又喝了酒。」他餘光看著後視鏡小聲問。

「……沈念？」

沒有回答。

睡著了吧。

「沈念？」他又喚了聲。

楚諳靠邊停車，特意繞到另一邊開門，怕打開靠他近的門會驚醒他。

風裡還有樟花的香氣，楚諳進了後座，輕輕閉門，拿毯子裹好他。

他碰了碰沈念的臉，晚風吹得發涼。

他想嘆息。

沈念微微仰著頭，側臉落了街燈與樹木枝條的投影，很安靜，風也停了，他想到沈念在台下注視他時光彩熠熠的眼睛。

柔情，緘默，脈脈然。

那種眼神柔柔籠罩著他，他幾乎以為他是愛他的。

現在那雙眼睛閉上了。

沈念的確會累，他前段時間病得厲害，今天其實也不太願意出門。楚諳心想，是自己不懂事。

他心軟，又心疼，心臟和胃都像湧進了蝴蝶，一種雀躍的，毛絨絨的疼痛支配著他。

忍不住傾身吻他，輕吻他左眼眼尾，那有一顆小小的，閉眼時容易掩映在尾端睫翼下的痣。

他停留片刻，鼻腔都是樟樹花的清甜味道，他感到迷惑而離奇，這個城市的緯度明明不適合樟樹生長，甚至沈念開口前，他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樟樹花開的氣息。

又像沈念身上的氣味，他那麼香，今天這味道還甜絲絲的，他長得好看，又不吝於收拾自己，說不定他用了哪個做調香師的情人，或前情人送他的香水。

楚諳忿忿，抬頭時眉目有點怨憤，一種小孩要不到糖的委屈。

然後就看見沈念眼睛彎彎看著他。

他在笑啊。

眼珠子含著街燈的光，落在眼底，於是折射出美麗的茶色。

他們離得太近，夜色里沈念眼中的虹膜紋路都清晰可見。

像一對寶石。

……是我的寶石。

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吻，他忘了他剛剛還心疼過沈念的病，沈念不該那樣沖他笑，他在要他的命。

這般的，這樣子喜歡著他。

他下意識抱緊他，手壁環在他後背，一隻手扶著他的臉，沈念躲都沒地躲。

「小諳……小……」

他被親得說不出話，年輕男孩有種急迫的，橫衝直撞的膽氣，炙烈，帶著濃濃攻擊性；沈念短暫的睡過去後很快被弄醒了，他本就喝得微醺，他沒想到楚諳敢在車裡這麼壓著他，兇狠地索吻。

沈念試著偏頭躲，伸手推他，沒成功，小孩纏得太緊了，這孩子不太會親人，壓得他氣悶，太凶了，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舌頭卻很厲害。

躲不開，剛睡醒身上也軟，他其實混著喝了好幾杯，沒數，比平常要乏力。

小諳。

小諳……

那一點沒被吞掉的聲音聽起來像嗚咽，有點嬌氣了，沈念偏偏不肯放棄，他就要喚他，好像這兩個字能安撫到什麼。

沈念最後試著推推他，他沒力氣了，楚諳親得他窒息，這孩子又抱得那樣緊，彷彿怕他被人掠走。

還是不放。

……壞孩子。

沈念的手貼著他腰腹往皮帶里滑，楚諳終於驚醒。

沈念看著他，剛剛勾引他的含笑眼睛因為窒息和親吻微微發紅，眼裡有淚，他像在失神，又似乎含怒。

「……小諳」

楚諳說不出話，他面對他時總時不時的笨口拙舌，於是只好湊上前，討好地蹭蹭他側臉。

又吻了他嘴角。

他好甜。楚諳想。

怎麼會這樣甜。

被吻得喘息，連呼吸都是甜的。

我完蛋了。

楚諳心想。

他在沈念開口想說些什麼時一把將人摟緊，那是種拒不妥協的佔有姿態。

該是我的。

楚諳打定主意不聽他的甜言蜜語。

這人說什麼都好聽，都像情話，他太會哄人了，如果沈念要他放手，溫柔低啞的嗓子要他下車，他不樂意的。

「你親得我好暈。」

沈念貼著他耳朵開口，「怎麼突然這樣啊，不聽話。」

楚諳耳朵暴紅。

「要是真暈過去怎麼辦，」沈念還在笑，「丟臉不說，你以後還怎麼敢親我。」

楚諳只能將他摟得更緊。

可以有以後麼。

還可以……這樣送你回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