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小說: 海棠守 作者:守如山楂片 字數:1275 更新時間:2019-09-21 08:37:55
幾個月以後,想不到我成了掬花樓的常客,而且再也不是戴著假髮冠帽、隱藏身份偷偷摸摸地來,而是披金戴銀光明正大地嚷著「小爺我盧凌要包場子」,因為——我還俗了。
眾同門用各種方式挽留我,小道沁偷偷把我的笛子藏起來試圖阻止我離開,當他發現我寧可捨棄笛子也要離開時哭哭啼啼抱著我說,以後沒人幫他暖床了。我摸著他的光頭說,再哭長不高了,他便愣愣地不哭了。道衍師兄頗為無奈卻也替我打點好了一切。我是決意要離開少林了。我牽了絕塵,背著包袱就下山了。
我在山下本來有個娘,可不是親娘,我回家的時候正思考著下山來的說辭,沒想到她已經搬走了。開門的姑娘眨眨大眼睛,「叫誰娘呢?」
我想了想只能去找海棠公子了。
幸好道衍師兄給了我一些銀子。
「海棠公子,我還俗了。」
他愣了愣,呷了口茶:「以後便叫我白豈吧。」
我在長明茶館找了份替人寫信的工作。老闆叫秦淮,是個跟白豈一般年紀的續著長髯,眉眼帶笑的中年人——年輕時定也是個翩翩佳公子。
我的字跡娟秀,找我寫信的人很多,大多是離開家在長安討生活的男人。他們嚼著幹饅頭跟我比劃,讓我在信中轉告家裡的老小——過一陣子他們就能掙到錢回家來了,日子再熬一熬就熬出頭了。
希望總是既美好又殘忍。
那天,秦淮要我代筆。
我說:「你看上去不像是不識字的人。」
他挑著眉毛:「我看上去更像是滿身銅臭味的商人才對吧。商人都是不識字的,只識錢。」
我笑說:「寫給誰。」
「少林前兩任掌門玄慎。」
我的筆「啪嗒」掉了,「他死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寫封信給他。」他一直笑著的眉眼居然有些哀傷。
「我是他徒弟。」我看著他。
他有些驚訝,「你……」
「還俗了。」
他抽了口煙,想了想說:「以前在揚州我們共同經營著長明茶館,後來,後來他出家了,在少林。過了幾年我就把茶館開到了長安。一直沒能給他寫封信,趁現在你替我寫幾句吧,就幾句。」他敲了敲煙斗,像是在回憶。
「他當老闆的時候倒是會識字寫字,字還很漂亮。」他忽然說。
後來秦淮給了我好多銀兩,我每晚去掬花樓找白豈。其實也不光是找白豈。
白天替人寫信,晚上醉卧溫柔鄉。但是 ——那些男孩連笑話都不會說。
厭了他們的時候我就找白豈喝茶聽琴。
「我從前只喝酒不喝茶,你師父愛喝龍井,尤其愛獅字型大小龍井。他說,酒越喝越薄,茶越喝越醇。人要像茶。」
「往者不可諫。別提了。」我推開了手邊的茶盞。
「他確實像茶,寧願將清韻藏於屍身之中,造福他人。」白豈抬起一直盯著茶葉的雙眼,看向我,「所以,他才會讓銘玉了結了他。」
「你說什麼?」 我拿煙斗的手有些顫抖, 「是師父讓師兄……了結了他?」
「那時候長明已經中了蠱毒,」白豈頓了頓,「他為了保少林才讓銘玉動的手。其實,銘玉跟他的性子一模一樣。」
我喝下的茶水全化作後背上的冷汗,儘管白豈已經說的很含蓄。
「我先告辭。」我苦笑著向他作別。
其實我又何曾沒想過這些呢?只是我的怯懦不讓我提醒自己——你曾錯恨了一個很好的人。我明明可以自私地消遣日子。如今卻又要揭開傷疤,溫習痛苦。
他說過,一世又滾一世的塵。我一定是來這紅塵贖罪的。
我回到長明茶館,徐徐鋪開一張信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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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貼師父(顧長明)x海棠(白豈)的番外,雙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