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炸膛嗎？」頻道里有人輕聲喃喃，語氣里有些不可思議。

「10352，」指揮官點了那個人的編號，「無意義擠占通訊頻道，沒有下次，否則回去負重三十公里越野跑。」

「收到。」

10352收斂了自己因為敵方收回雷射武器而放鬆的心神。

戰鬥還沒有結束。

沈東離比其它機甲落後幾個身位，因此能看清楚炸彈施放的瞬間。

他凝視著施放炸彈的那台機甲——線條流暢、黑金配色，由指揮親自駕駛。

他的頂頭上司並不是什麼草包。

石墨炸彈里的碳粉量是調整過的，如果是未經處理的標準石墨炸彈，敵人雷射發射口會被多堵兩到三秒鐘，這兩三秒內堵在發射器內的能量足夠把一整輛裝甲車掀上天，連著嫌疑人到物證統統完蛋。這並不是他們期待看到的結果，否則早就讓一組在半空中放飛彈了。

讓對方的雷射武器炸膛很容易，控制到這種恰好損壞的程度卻很難。

裝甲車橫了橫心，用更快的速度向他們對沖而來，他們將裝甲車本身作為一件武器，上百噸的鋼板加速到肉眼難以捕捉的地步，簡直像是死神揮落的鎚子。

機甲加速到同樣速度遠比裝甲車要快。

戰鬥幾乎沒有什麼懸念。

一架機甲跳到了裝甲車頂，機械爪牢牢摳進鋼板縫隙里，重量把裝甲車壓低了將近三十公分，即便如此裝甲車的輪轂還是撐住了，沒有立刻變形，依然靠著慣性高速向前。

「10981、10675、10832讓開通路，10532準備使用麻醉劑。」

裝甲車s形搖擺，試圖把車頂的「乘客」摔下去。

側翼兩架機甲也圍了上去，試圖找到機會將裝甲車拉停。

所有人都緊張地等待著這場戰鬥分出勝負。

機甲還在試圖掰開車頂的裝甲，厚度高達五公分的鋼板在這樣的力量下逐漸彎折，鼓起了一條一公分左右的縫隙。

在10532試圖往縫隙里塞入軟管的時候，裝甲車的甲板忽然彈開了。

每塊厚重的甲板的邊緣都被打磨鋒利，就像刺蝟炸開了一身硬刺。鋒銳的刃口嵌進「龍骨」的指頭和腳掌，迸射出明亮的火花。

10532無法站立在這樣的刀鋒上，最終還是被裝甲車甩落，高速撞擊在地上，砸起一片煙塵和火花。

沈東離心裡咯噔一下，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10471申請調看三組成員坐標圖。」

「同意。」指揮官沒有詢問沈東離意圖。

夏夜螢火蟲一樣的綠色光點投射在沈東離的視野當中。

在他身後不足三十公里的位置，光點密集得彷彿池塘中的水藻。

裝甲車兩側的車門居然張開了，這群犯罪分子被逼到了絕處，開始做最後的困獸之鬥。

兩發裝填著固體麻醉劑的火箭彈立刻對準了裝甲車自己露出來的弱點轟了過去。

裝甲車平地甩尾，把車屁股送了上去。

他們開車門不是為了自殺。

新的武器正在從那個位置探出來。

沈東離只看了一眼，就意識到對方正在緩慢探出車門試圖發射的是什麼東西——「雷鳥」。

這群人絕對不可能是單純的毒販。

「雷鳥」是一種造價高昂的微型飛彈，軍工廠上世紀的產物，性能及其穩定，設計理念在當年算得上先進，歷經一百多年也沒有被淘汰，甚至成為了新一代的武裝分子之光。

不算被破壞的那套雷射武器，就光這枚雷鳥的價值就已經值半車貨物了。他們想要隱藏的究竟是什麼秘密？

雷鳥對準了沈東離身後，沈東離不用回頭，機甲三百六十度的視野告訴他那裡遍布著熒綠色的光點。

那是他的同僚們，剛來到這個星球不過十二個小時，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在原地待命。

空氣在此刻凝固了。

「『雷鳥』發射初速度是一百公里每小時，爆炸半徑七十五公里，『阻樁矩陣』在三點鐘方向12公里處，『龍骨』能在半秒內加速到八十公里。」在機甲核心報出一串數據的同時，沈東離駕駛「龍骨」向反方向一躍而起，看起來像是奪路而逃。

他在半秒內加速。

「10471！」指揮官的語氣驚怒。

沈東離根本沒有聽他想說什麼，他以一個不可思議地角度回身，龍骨巨大的手掌探出又閉合，他抓住了「雷鳥」。

就像是守門員抓住了一隻足球。

但這隻足球是能讓七十五公里範圍內寸草不生的恐怖武器，並且具有幾百公里的時速。

沈東離在「雷鳥」的拖拽下失去了平衡。

僅僅抓住雷鳥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沈東離他無法止住自己的沖勢，用盡全力也只是轉了九十度。

他蜷起機甲的四肢，像是母親抱著嬰兒一樣緊緊摟著那枚飛彈。

龐大的金屬軀體在地上拖行，翻出泥土的草地像是一道猙獰的傷口。

「啟動阻樁！」指揮官在頻道里不顧一切的狂吼，他明白沈東離要做什麼了，「二組！啟動阻樁！」

龐大的金屬樁從地下升起，讓人忍不住想起古代大教堂裝飾著天使雕塑的廊柱，但這些阻樁表面光滑如鏡，每一根都牽著奪命的細絲。

沈東離從阻樁上看見了「龍骨」沒有表情的臉。

機甲伸出手去，把雷鳥送上了納米網，金屬碎渣掉了一地，看不出來哪些是飛彈哪些是機甲。

龍骨沒有減速的機會了，先是手掌，而後是手臂和腿，最後是駕駛艙，撞在網上就會分崩離析。看起來就像是天使擁抱天堂的聖光。但是他能擁抱的只有死亡。

龍骨整體撞上阻樁的那個瞬間，駕駛室里嘭地一下填滿了緻密的綠色凝膠。

這些凝膠使得沈東離沒有被慣性力震成一千塊碎渣，但是很難說這凝膠救了他的命。

因為他也沒有任何活動空間了，連蜷起腿都做不到，他眼睜睜的看著駕駛艙崩解，綠色凝膠裹著他迎向刀鋒。

還沒給樊涯寫信呢，沈東離想。